我半蹲起,拍拍长裤上的沙层,伸了伸发麻的双脚,再抹抹脸;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侧着头看许维廷等四人走来我们身边。
殷然玺也站起,附在我耳边要开口时,我向前一步避开他。
“怎么了?怎么看不到师母?”许维廷左看右看,发现方真绮的车子也不见了。他问我:“发生什么事了?”
我耸耸肩,不打算回答。
“她有事,先走了。”殷然玺说。
我走到许维廷身后,感受到殷然玺的目光紧紧跟着我,我眯眼望向远方。
“那怎么办?六个人怎么挤一辆车?”许维廷发现最重要的问题。
“将就将就罗!这样说不定比较好玩。”姜美祯就想和龚信文黏在一起。
“不如这样吧!”许维廷突然转过身拉着我的衣袖,“我就牺牲一点,让你坐在我大腿上好了!”
“你想得美咧!”我挥开他的手。这小子,居然想吃我豆腐!
“难道陈昭宜的大腿你才要坐?”他斜眼问我。
“神经病!”我和陈昭宜异口同声,再一起敲他的头。
我说:“旁边一对亲密爱人都没说话了,轮得到你开口?”
“我们俩可谁都没招惹,别找我们麻烦!”姜美祯依进龚信文怀里。看得我们三人同时眼红的将目光调往别处。
隐约的感到殷然玺一直瞅着我看,我则努力控制自己的眼睛,别回应他的眼神。
只要避开他,我就能若无其事地和其他人嬉闹着。
第八章
星期天下午五点多大家回到了台中。一起在电影院看了部西片,又在百货公司游乐区玩到近十点,才在光莒新城大门前解散。
我也十分清楚从大门前走回宿舍的这一段路上,避不开殷然玺。而在这之前,多亏许维廷一直缠着他问问题,以至于在整段旅游中,我未曾和他再说过一句话。
这趟旅程与我所想像的相去甚远。原先我以为在昨晚大家会拆伙各自行动,结果只走了个方真绮;原先我也以为跟这些人在一起会很乏味、很无聊,结果却被许维廷逗得好几回抱着肚子笑得在地上打滚。
当然,最令我意外的,是殷然玺和方真绮的那段问答……意外殷然玺短短两个字“不是”,竟能像把利刃直刺入我的心,痛得我瘫跪在地,泪流满面。
我完全不去想这其中带有何种含意。我只知道,努力躲开殷然玺,才不会受到更深一层的伤害。
我加快脚步走向宿舍所在的公寓楼层,殷然玺则紧跟在我身后。他跟着我一起进入电梯,我不想开口和他说话,便没有依前礼拜令他不准和我共乘电梯的言论赶他出去。我与他站在电梯里呈对角的两个角落。
“你不要躲我……”他的声音低低的在电梯里起了回响……
低着头,我看着自己的鞋子,没回他话。
“昨天我不得不那样回答,我是怕……”
我不自主的抢过话,“你回答什么我不知道!”
“你知道!你听到了全部的对话。”
“我没听到!即使听到了也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
“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哭?”他向前一步,站在电梯中央。
我别开头,“我想哭就哭,还需要跟你报备?”
“漫努……”
我捂住耳朵,吼道:“我现在不想跟任何人说话,你不要再开口!”
他后退回原位,不再开口。
抵达十四楼,我拿着钥匙开了钢制大门。在进门前,我丢下一句,“你和‘师母’怎么吵是你们自己的事,与我无关。”
关上门时,我见他怔愣地站在他家门前。
回到房里,喵呜跳到我身上又叫又嚷的,我这才想起昨天忘了将它放到外头,让它自己觅食。赶紧盛了猫食给它,顺遂也弄了点东西给被锁在阳台的王子吃。
有好久的时间没带它们到外头走走了。
我向它俩道了几句抱歉,实在没那个心情带它们出去。
走回房间,捧起那把陌生人送给我的水晶钥匙。
该留着这梦想吗?真的有个人默默在注视着我、守护着我?
该继续相信这世上真的有永远不变的真爱吗?
这个礼拜班上最轰动的新新闻,就是最新班对曝光了!
姜美祯又用她那招“我告诉你,你不要告诉别人哦!”主动大肆宣传。
算起来班上这几对班对,就属姜美祯和龚信文最登对。自古以来,俊男美女配是最让人乐见其成。
本来以为龚信文会不好意思承认,没想到恋情公开后,他反倒大大方方的和姜美祯出双入对。为此姜美祯还一直向我炫耀她对他“调教成功”。
私底下我问过姜美祯,对于她和龚信文在毕业后的未来有何打算,她却怪我想得太远,她和龚信文在一起,只不过为了在五专最后两年有个伴,哪想得了那么多?
我愈来愈接受人不可能一生只爱一次的事实了;当然,一爱就是一生,更难!
但是,事实上我却执着地等待着……并不是还相信着什么,而是等待之外,我没有再多余的事情可想、可做了。日复一日,白天黑夜,我的生活,过得不能再规律的规律、过得一片空白的规律。
除了等待真爱降临,我还能做些什么?
讲台上的殷然玺,今天穿着袖口卷起的白衬衫、米白的休闲裤、褐色皮带、褐色休闲鞋。他的打扮时而正式,时而轻松,不像其他夫子总是固定的几套制服在换穿。
经过这两个多月来的上课,大家初识时所维持的礼貌已不在;尤其殷然玺以学生意见为主的教导方式,用在我们班上只会使大家变得无法无天。
上一堂为了学期成绩该怎么计算,大家就和他讨价还价了一整节课。最后敲定这学期只考一次试,成绩就由考试成绩及平时成绩合计。任谁都知道只要别考得太离谱,这一科的学分就能轻松到手。
第四堂课刚开始,大家又吵着要到电脑教室摸摸电脑。因为这两个月都听他在台上空讲理论,不上机亲自操作看看,怎知吸收了知识没有?
我一直以手撑着下巴,看他怎么处理这场“暴动”。真的,班上几十个人一吵起来,还真和暴民没两样。
而殷然玺则坚持若要上机,须在上一堂课就移至资讯大楼,现在才出发的话,只怕走到那里就已经下课了。他的确很了解我们的心思,大家正是存心混过这两堂课。
当他下令翻开课本,又有人不知好歹的拿着补习班的电子计算机概论上去问他问题,乐得大家鼓掌叫好。
实际上班上想考二技的学生很少,也就那几个人专心地听着殷然玺的讲解,其他人莫不放肆地谈天说笑,计画着下午的小周末何处去。
当殷然玺背过身去,在黑板上写着某项理论由来,及题目的解法时,底下每个人细碎的谈话声,渐渐聚集成庞大的吵闹声。
我旁边的姜美祯也一直没停下张动的嘴巴,一边跟龚信文谈情,一边又跟我报告日前班上以外发生了哪些大事。
我听着她的声音,等着殷然玺如何因应。
终于,台下闹得实在有些过火了。殷然玺停下笔,转过身来问:“你们闭上嘴不讲话不行吗?”
“不行。”大家低着头,异口同声低低的应。讲完,还因彼此难得的默契而嬉笑着。
殷然玺无奈的扫视全场,“觉得不行的举手,我让你们上台来讲个够。”
谁会笨得真的举手呀?大家只得暂时乖乖地正襟危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