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事吗?”殷然玺笑着问。
我不语,将隐藏在心底的愤怒反应在目光中投射到他身上;我相信他看得出来我在气什么。
他回应我的视线,隐在唇边的浅笑扩大成放肆的、嘲谑的笑容。我因不明白他在讥讽我什么,气得牙齿发颤!
他的女友来回梭巡我和他交错在一起的目光,似乎看出了什么,她凝着脸仔细的打量我全身上下后,笑出声来。她踮起脚尖,两手交叠在殷然玺的右肩,妩媚地说道:“你的学生?不介绍介绍?”
殷然玺的眉头锁了一下,拍掉她缠在他肩上的双手,然后问我:“到底有什么事?”
我看着他那热情被浇了冷水的女友,她也看着我,眼底有分责怪。我则幸灾乐祸的笑了,反击她刚才看不起我的笑容。
我这才发觉只不过是扬起双唇,却是极佳的攻击利器。她果然也被我激怒了。
她怒瞪着我,“你住在对门?”
我耸耸肩,“对不起,打扰了!”忘了我来的真正目的,我转身要走。
“等一下!”殷然玺出奇不意拉住我的手。被吓着的不只是我,旁边的女子轻捂着半张的嘴,一脸不可置信。
我低头望着传来他掌心温热的左手,这才发现我手上拿了张卡片。
“老师,我们班上的人托我送这张邀请卡给你。”我将卡片交给殷然玺。
殷然玺一翻开卡片,他的女友便将头倚在他肩上,和他一起看着卡片的内文。
“你们要找然玺一起去玩?什么时候,大约有多少人?”她的表情真正想问的应该是她可不可以一起去。
“这个礼拜六、日要去,人数应该不多。”我看着殷然玺有所思忖的表情,等着他的答案。
“你去不去?”他问我。
我当然不能回答他“他去我就不去”。我说:“不一定。”
“也就是说一切还未成定局?”他聪明地又问。
“如果老师要去的话,应该会去得成的。”我相信是这样的。
“那……我可不可以一起去?”他的女友等不到邀请,终于自己提出。“我老家就在南投,如果你们想往那方面玩的话,我可以帮你们安排!”
我看着殷然玺,要他自己做决定,可是他好像在等着我开口。我想了一下,如果他的女友想去的话,那么他就得跟着去,我的任务便完成了。
“师母——我们当然欢迎你去!”我说这话时是看着殷然玺的。我唤他女友为师母时,他的表情是无可无不可。反倒是他女友,竟然乐得脸红了。
“哎呀!你怎么不跟他们说清楚,我不是什么师母啦!”她娇叹着。
“现在不是,以后也会是吧!老师?”我讨赏的朝殷然玺眨眨眼,转身走进自己的宿舍。关上门之前,还听得到那女子倚进殷然玺臂弯时的巧笑声。
我走进房里,抱起小猫,将它放在书桌上。它立即把玩起我以红线绑起、吊在台灯下的水晶钥匙。
本来我还抱着一丝希望,给我钥匙的人是殷然玺……
不是他!不是他!
我伏在桌上,小猫以爪子拨弄我的发。
也许一切只是一场玩笑吧!我在开我自己的玩笑!
我上当了!到后来成行的人居然是包括我在内的三女四男!
话剧社的活动常常是纸上谈兵,临时取消并不令人意外。但我被强押着上路才是令人生气的重点!
每次举办活动部可看出中国人推拖拉的个性。常常是某某人去,某某人才要去,或某某人去,某某人就不去,搞得人数一直无法确定。昨晚话剧社社长与干部只好宣布取消活动。
本来情势如何演变是不关我的事的,偏偏姜美祯那只蝴蝶,硬是要拖我下水。
她和龚信文在昨天傍晚来公寓找殷然玺,告之社团的决定;同时若殷然玺不反对的话,她希望他们“那几个人”能照计画出游。当然,“那几个人”之中,把我也包含进去了。
我才不会那么儍,把宝贵的星期假日,夹在两对恋人中浪费掉。
姜美祯提议再找三乙的两个学弟一起去。我本以为时间如此匆促,陈昭宜他们应该来不及准备的,没想到他俩一口就答应,还提出几个他们老早想一游的地点,害我不得不同他们一起上路。
因为人少,殷然玺和他的女友便开着自用轿车出游。出发时龚信文和两个学弟与殷然玺同车,我和姜美祯则搭“师母”的车。
一聊之下,才知道“师母”全名叫方真绮,不过听得出来她很喜欢我们叫她师母。尤其是许维廷那狗腿的,从中午在光莒新城大门前集合时,就直缠着方真绮师母长、师母短的;从他口中讲出来的话之逢迎谄媚的,真想在我们鸡皮疙瘩掉光之前,拿只针好好缝住他的嘴。
旅游的路线并没有确定,只是先到日月潭,也许也会去九族文化村,晚上可能住某农场的小木屋;明天则视情况而定,可能会去溪头、杉林溪,或者是去某游乐园。光看这一大堆可能、也许的,就料到前途末卜。计画不周全的旅游别期待会有多好玩,不过有恋人为伴者例外。像姜美祯和方真绮,当车子驶离市区后,两人面泛红光的笑容,活似把这次出游当蜜月旅行似的。只不过方真绮偶尔会看着后视镜里殷然玺的车子低咕几句;而这个偶尔到目前为止已经是第六次了。
“你们真的都不会开车吗?我记得我在十八岁生日当天就考上汽车驾照了!”她拂拂耳边被车内冷气所吹动的细发,“如果你们其中一个会开车的话,我和然玺也不用分开坐。哪知道跟他出来玩是当你们的司机!”
我和姜美祯都坐在后座,的确是把她当司机看待。
“我实在很后悔买这辆车。”方真绮接着又说:“奉劝你们还是别学开车的好。一旦会开车,就会损失掉很多淑女才享有的权利!”
我和姜美祯对视了一眼。然后我说:“对呀!如果自己开车的话,男朋友就不愿意送我们回家了。”
“你怎么知道?”她有些意外我说中她的心事。
“猜的。”国中生也猜得出来,何况好久以前的某个夜里,我还听过她为了殷然玺不送她回家的事大发瞠怒。
“交男朋友这回事呀!在五专时候是看不准的。”方真绮自后照镜里瞄瞄姜美祯,“你们当初怎么会选择读五专?高不成低不就的,遇得到好男孩吗?”
美女相会就会这样,总是想分出个高下来。方真绮和姜美祯外表的美态是各有各的味道,只是姜美祯略带少女的纯真,稍稍胜过方真绮成熟女人味的造作。难怪方真绮急于在言词上压低姜美祯的姿态。
只是方真绮太小看姜美祯了。姜美祯外型虽纯,内在可老练得出乎人所能想像。同班几年来没看过她爆发脾气过,再怎么激她、惹她,她也能笑着说没关系。不过可别真的以为没关系,她若兴头一来,可是三言两语就损得人无力招架。
我看着姜美祯,她慧黠的黑眸闪烁着顽皮的晶光,两手扶着驾驶座的椅背,一边听方真绮的话,一边看着前方路况。
“五专毕业后能做些什么?要再进修也不是那么简单的吧!另外,即使有了男朋友,男朋友凭五专学历,一个月能有多少薪水?好,就算男朋友争气考上大学、再上研究所、再当两年兵,这么多年下来,能确定他的心不变吗?”方真绮喋喋不休,继续说道:“女孩子的终生幸福决定在能不能遇到一个好男人。所以在国中毕业后的抉择是最重要的,决定你未来的路后,也就决定了你未来的生活空间。进入五专实在是个不太正确的选择,你们不觉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