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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绍擎一语不发地冷冶看晏总管收拾书籍,他身子斜倚,手肘撑在椅把上,手背撑着紧绷的下颚,深邃的黑眸透露出他的不耐和厌倦。他冷冷地凝视堂外明媚阳光,翠绿的树儿在日光下随风儿摆荡,风一吹,树梢的花办儿便因之坠落纷纷,落叶和艳红的花办堆满了一地。

  堂前春意盎然,生气勃勃,他凝视着美丽的春色,竟然一股寂寞打心底油然而生。堂内是此等的静,静得闷,静得死气沉沉。

  他的七情六欲那么地内蕴,像冷火藏在心扉深处燃烧。他的尊贵、他的地位绑住他的感情,在和容心蕾共寝一夜后,他便逃避面对她的任何机会,他知道他想要她想到心痛!

  而当他面对柳金叶积极的投怀送抱而浑然没有反应时,他便明确地知道,他喜欢容心蕾,柳金叶只令他反胃。



  他一直以为他的夫人只要听话安静就好,而这条件容心蕾没一点是沾得上边的,她意见颇多,而且老是不平则鸣,毫不掩饰她的喜怒哀乐,她是那么的生气盎然,像坚韧挺拔的梅。他承认,他必须承认,他不由自主地喜欢上她,喜欢她生气时红粉的面颊,喜欢她瞪着他时清澄无暇的丹凤眼,喜欢她刀子般俐落机灵的嘴,她说的话比任何人都有趣都好听,虽然,往往是那么的不中听,往往是忤逆他的,可是,尽管她和他理想中的夫人相差甚远,可是他竟然还是喜欢看着她,喜欢听她说话。

  莫绍擎皱眉,他从来没有这样的不清明,这样的矛盾,这都是因为容心蕾的缘故。她给他异样的感受,她害得他心神下宁,害他烦恼,害他担心,她一定是魔鬼,最甜蜜的魔鬼,否则为何他沉睡已久的欲望会瞬间抽芽茁壮?讽刺的是他却不能要她,这该死的折磨!

  他瞟了晏总管一眼,晏总管对着出神的堡主忧虑地摇摇头,彷佛已经看穿他的心思——

  他要容心蕾,他喜欢她,没有其它女人可以替代她。他渴望拥抱容心蕾的欲望在心底燃烧,但他仍故作一脸淡漠,突然一抹冷笑自莫绍擎唇侧泛了开来,他发现了自己的可悲,亦明白了自己的落寞。

  他父亲将整个飞云堡交给他的同时,也为他戴上了枷锁。可笑是莫慎却拚了命的想要这个枷锁。现在,莫绍擎就算想拋却这份高高在上的权力也身不由己了。他背负着众人的命运,必要时,他必须牺牲自己的利益。

  他苦涩地安抚晏总管。「你放心,我近期便会册立新夫人。」



  晏总管打结的眉毛稍稍舒缓。「那就好了。」

  「不好了,大大地不好了!」一名婆子气喘吁吁地奔进堂里扑倒在地上。「主子啊主子,姨太太不大对劲,她好象疯了!她竟然跟奴才说您……」那婆子迫切地向莫绍擎陈述容心蕾方才胡说的话,晏总管越听,眉头揪得越紧,脸色也益发难看。

  而莫绍擎则是越听脸色越僵硬,他必须绷紧着脸佯装他很生气,但是——老天!他努力憋住笑意憋得几乎要抽搐了,这个容心蕾,他敢打赌她正常极了,所有的话都是她故意瞎诌的。终于他忍不住地大肆狂笑——她真是学不乖,是不?!

  ※ ※ ※

  容心蕾握紧着拳头,冷汗不住地渗出她的额头。错愕加上恐惧在她心尖上打转。一片落叶随着风儿翻飞着打上地面颊,她伸手忿忿地拨去。

  这肯定是场俄梦!但中崎当铺紧闭着的红色门扉上,关门歇业的告示却是那么的显眼,剌痛了她的眼睛,混乱了她的思绪。

  爹呢?他们都到哪儿去了?她背脊一阵凉冷。容心蕾慌忙地奔走左邻右舍问,没有人知道她爹的下落,只得知那日她赴飞云堡选亲,隔日当铺便关门大吉。

  失去唯一亲人的容心蕾,失魂落魄地漫步在街上。想到爹生死未卜,想到芳姨对爹的刻薄,她便浑身发寒,忧心忡仲,这时她早已忘了身体的不适,只是焦急地在街上盲目奔走打听爹的下落。

  这样劳碌了一天,她粒米未进,疲惫虚弱地靠在酒馆的门屝边上喘息,她面色苍白,浑身疼痛。究竟她离开的这几天,当铺里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都怪那个莫绍擎,容心蕾挫折地在心底怒咆,都怪他限制了她的行动,拖延了她返家的时间,现在她唯一的亲爹就这么的在人间蒸发了。

  想及爹爹,她眼眶禁不住潮湿……

  「蕾蕾?」突然远远地人群中有一名衣着华丽的妇人奔向她。亲昵地猛对她挥手。

  容心蕾睁大着眼睛瞧了好一会儿,这才大惊出声:「芳姨?」

  芳姨眉开眼笑地奔过来一把托起她的手。「瞧瞧这是谁?」她笑瞇瞇地热情打量着容心蕾,口气异常的亲密。「不就是我那乖女儿吗?!」

  容心蕾莫名其妙地瞪住她,然后急着追问:「我爹呢?当铺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关门了?爹怎么了?他有没有事?」

  「别急别急——」芳姨拉着她往另一条街走去。「怎么妳一点都不知道?没人同妳说吗?」她亲切地热情地拖着她走。「快跟我来——」

  ※ ※ ※

  「奇迹啊、奇迹啊!哈哈哈哈哈……」华丽的厢房内,容玉树坐在镶金线的麒麟被褥上头,左手捧着脸盘般大的瓮,里头塞满了高丽蔘,他的右手则是拿着树枝般粗的高丽蔘大嚼猛嚼,一边口沬横飞、神采奕奕地同女儿说话。

  「这真是天大的奇迹啊!」他笑呵呵地对着心蕾直说。「妳那个堡主对俺好极了,给咱们一整栋的房子住;知道了俺的情况后,天天差人送几十大瓮的高丽蔘来给俺补身子,妳看看,妳看看……」他指着床下五只当初留下的「西藏奶犬」,那五只小狗躺在地上啃着粗大的高丽蔘,个个养得肥肥壮壮,容玉树大笑。「连狗都一并补了!没法子,高丽蔘多到吃不完!蕾蕾,妳好大的面子,妳相公好大的手笔好慷慨,这真是天大的福报,是不是?他想必是很喜欢妳吧?是不?!」

  芳姨在一旁猛跟着加油添醋。「是啊是啊,他好好喔,蕾蕾,妳不傀是我的女儿,你们爷俩真是芳姨的福神,芳姨早说了,好人一定有好报,果然、果然,哈哈哈哈哈……」她笑得前俯后仰,只差没跌下椅子。

  房间里充斥着他们两人响亮的笑声。

  容心蕾站在那里诧异地望着他们,眼角不禁微微抽搐。亏她方才还担心得直掉眼泪,天啊,没想到他们原来过得这么好。她还在那瞎操心,看爹容光焕发的模样,再想起自己在飞云堡里头每日记挂着爹的煎熬,突然,一滴眼泪滚了下来。

  「唉呀!」容老头慌张扔了手里的高丽蔘,惊慌地跳下床拉住女儿的手问着:「怎么了?我的小心肝,我的蕾蕾,怎么哭了?」他惊慌失措地哄着容心蕾。「是不是在那儿下开心?那堡主欺负妳了是吗?」他神经兮兮地研究着女儿。「他对妳不好,那别回去了,爹不吃他的人蔘了,咱们搬回当铺,不希罕!」

  芳姨气呼呼地扭起容伯的耳朵骂道:「死老头,你胡说什么?什么你不希罕?你少自个儿在那儿扮清高,我警告你,我盼了大半辈子,难得有走运的这么一天,你这死鬼别给我搞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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