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既来之则安之,你人都来了,就别急着走,说不定这是你有生以来仅有一次上妓院的机会,不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包准等你老了以后会后悔;坐下吧!万一你出去撞到认识的人不是更糗吗?留在这里还比较安全。”他按住兄长的肩,让他逃脱不得,兄弟一场,不让他见识一下妓院的模样太说不过去了,说什么也不能让他逃掉。
“你——我会被你害死!”他咬着牙吼道,环视这间贵宾座,因为是独立的关系,不会有人来打扰,也不会被别人瞧见。
自贵宾座往前看,从层层白纱透视进去,有数条人影在晃动,其中一条织细的身影引起他的注意……意识到自己的想法,他自厌的暗骂自己不该有任何绮念的,今晚来这里的目的只是为了逃避表妹的逼迫,不是来找姑娘。
“相思姑娘出来了。”
“单这样看就美得惊人了。”赞美声不断飘进他耳中。
纱幔后的那名女子就是宇桀口中的姑娘,秦淮河第一名妓?
云风微倾向前,想将她的容貌瞧个仔细,却总看不清楚,随着清出哀怨的琴声扬起,他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弹琴的人身上。
那是白居易的“琵琶行”,用古筝弹奏起来别有一番韵味,琴音更是绕梁三日而不绝,整个耳膜全塞满凄凉的音符,他不禁叹道,既然能弹得出如此美好的乐音,这位相思姑娘的确有其称道之处,不能与一般青楼女子相提并论。
“大哥?大哥?”宇桀叫了好几声,眨着眼皮。他大哥光听就傻啦!能看到他这副表情,即使辛苦也值回票价了。
“嗯,什么?你叫我?”他勉强收回被勾走的神智。
“大哥,你的魂飞哪里去了?还没见到人就被迷住,见了人还得了,我看很危险喔!”他嘲笑的斜睨这向来如老僧般不近女色的大哥,满是兴味的说。
云风终于转过头正视他,“什么危险?你在说什么呀!”他没好气的叱喝。
“我是说你虽然从没对一个姑娘动过心,万一你爱上一个不能爱的人,做出惊天动地的事来,那我可就难辞其咎,要在咱们家列祖列宗前以死谢罪了。”他的话有些夸张,但他心里却真的有点担心他会不会做错了?硬逼着他来这里,要是有什么差池,那岂不是真要他自杀陪罪?
“你在胡说什么?我不过是被她的琴音吸引住而已,没那么严重,你那张嘴就是吐不出象牙来!”不再理睬他,云风执起酒杯啜饮一口,继续欣赏琴音,还半闭着眸子陶醉其中。
宇桀一脸痴呆样,讶异这就是他那行事一板一眼的大哥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真是个奇迹!绝对没有人会相信他此刻眼睛所看到的。
琴音方歇,白幔被轻撩起,一位身穿红罗纻丝百花袍,脸上蒙着面纱的女子袅袅婷婷的步下阶梯,面纱之上的双瞳犹如两江滟丽波光,直荡进每一位在场男子的心湖。
云风心神一震,持着酒杯的手僵在半空,黑眸紧盯着她额上的殊砂痣,看得愈久,浓眉锁得愈深。怎么可能?他的梦中人竟然会出现在这种地方?而且还是个红牌花魁女,他真的无法接受!
“大哥,你怎么了?脸色好难看,不舒服吗?”宇桀忧心忡忡的摇晃他,他怎么一脸见鬼的模样。
“她就是你说的相思姑娘?”他的视线始终停留在她身上,看着她一桌桌的敬酒,一股无名妒火由腹中汹涌的燃起。
他的红豆怎么会是个青楼女子?
云风记得他曾在梦中唤着她的字——红豆,因为她额上的朱砂痣。
“是啊!大哥,你那眼神好象要把她吞进肚里似的,人家又没招惹你,你冒那么大的火做什么?”怪哉!他这性格温和的大哥怎么突然转性?像是和她有深仇大恨似的,到底他在生哪门子的气?
“你怎么知道没有?”他沉下脸回了一句后便死瞪着她愈走愈近。
“啥?你们什么时候见过面?我怎么从来不知道?大哥,原来你骗我,早就偷偷来过这里了是不是?”他大惊小怪的嚷着,莫非大哥平常的样子是掩人耳目,其实是好色之徒?不会吧!大离谱了。
云风闷不吭气,要他怎么解释是在梦中见过她?
从小他便常梦见一位额上有殊砂痣的姑娘,长相不是很清楚,但却对她额头上的特征十分熟悉,只是他从没向其它人提过,最主要的是怕被人笑他欲求不满,竟作起恶心的绮梦来,所以一直深藏在心里。
随着日渐长大,梦中的姑娘对他而言有着不同的意义,那是他的梦中情人,也是他迟迟不婚的原因之一,除非将来的妻子能带给他同样的感觉,否则他绝不轻易成亲,可是,如今看着梦中人就在眼前,他倒宁愿那只是一场梦。
她居然是风尘女子!虽然宇桀说她卖艺不卖身,但云风还是无法忍受自己竟喜欢一位这样的姑娘,即使他对她的感觉是如此强烈,却只会使他更厌恨自己而已。
相思拾级而上,来到他们的桌前,当她与云风四眼相对时,她也微微一愣,竟转不开眼,两人各自僵持在原地。
“相思呀!还不敬两位木公子酒?他们可是特地来捧你的场,可不能怠慢人家了。”倩姨见多识度的瞧出两人的异样,忙一边打着圆场,一边留意双方的神色。
他们认识吗?不可能啊!倩姨狐疑的轮流打量两人。
相思的心漏跳了半拍,这位公子——她是不是曾经见过?不,如果见过,她绝不会忘记的,那么为什么他给她的感觉如此强烈?
他也姓木,那不就是掌管江南船运事业的木家大公子——木云风吗?
云风?
风哥?
她曾经这样叫过某人吗?如此的亲切,像唤过千百遍。
“相思?你在想什么?快敬酒呀!”倩姨决定等一下要好好问个明白。
她挣开重重迷雾,脑子里乱烘烘的,仿佛要很多画面快速的在里头掠过,有好多人的脸——好多叫声——还有血——“对不起,木公子,相思敬两位一杯。”她抬起执杯的玉腕,那青葱般的肌肤微露,在白玉环的搭配下,更加透明雪白。
宇桀取起酒杯,见大哥只顾着瞪人,忙用手肘撞他一下。“大哥,相思姑娘在敬咱们酒了。”云风抿着嘴,一瞬也不瞬的瞪视着面前的佳人。一定是弄错了,只不过同样额上有颗株砂痣罢了,不能依此确定她就是他的梦中人,面貌相似都有可能,更何况是一颗痣,她俩绝不是同一个人。
最后他还是端起酒杯,语气却是冷淡讥诮,“原来姑娘就是远近驰名的花魁女,可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他话中的轻视意味连宇桀都听不下去。
“大哥,你疯了,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鬼话?”这根本不像他大哥的为人,他从不说话伤人,尤其是对一位女子。
相思纤躯微晃,莹眸闪进受伤的神采。这不能怪他,即使不卖身,她仍是擦不去身上青楼女子的记号,遭人经视耻笑也是必然的,但她还是尽可能的挺起腰,不愿被他打倒,青楼女子也是有自尊的。
倩姨扶住她,陪笑道:“木公子,相思身子不太舒服,那就不陪您了,我叫其它姑娘来伺候您。”
“不必,我只要她。”云风想看看她的脸,想确定她是不是梦中的那位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