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膏很凉,他揉捏的手劲恰到好处,可她依然觉得痛,椎心蚀骨的痛。
她盈泪望着眼前与那人有五、六分像的俊颜,他,究竟是不是那个他?
她觉得自己快疯了……
「你莫哭了。」他揉了一阵她的额头,指尖顺势而下,轻柔地替她拭去颊畔的泪痕。「好好睡一觉,我不闹你了。」
为何如此温柔?
为何盯着她的眼眸不再如大海般吓人,忽然变成了两汪静谧的湖泊,静静地映出她苍白柔弱的容颜?
玉凌风曾用过这般温情的目光看着她吗?
她不记得了。
但眼前这一位,他让她的心口陡然发酸,心弦不争气地颤动着。
此时此刻,她竟有股难以克制的冲动,想回应他,也回应前世那个求而不得的自己。
她想与他融为一体,无论是身、心还是灵。
她一定是疯了……
他猜不透她心里荒诞的情绪,只是深沉地盯着她。「我是不会答应与你和离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她怔住,一时茫然无措。
他看着她迷糊的神态,似乎觉得她可爱,低唇轻轻吻她的秀发,接着拍拍她的头,含着淡淡笑意的眼神满是宠溺。「睡吧。」
他哑声落下一句,转身就下了床,她看着他系衣带,蓦地就伸手拉住了他。
他愕然回头,眼神带着些不可置信与某种教她难以捉摸的深意,而她眼里,却是焚着熊熊火光,像是发了狠似的。
没错,她是在生气,气自己方才在他面前像只受惊的白兔,气自己明明在心底立过誓,再不重蹈百年前的覆辙了,却还是在察觉这男人与前世那一位十分相似时,胆怯地退缩了。
可恶!可恨!她金于飞转世重生,可不是为了再次受他的气,一颗心为他载浮载沉,没个安落处的,她必须夺回主导权!
「你怎么了?」他诧异地盯着她。
她怎么了?呵呵。
她蓦地娇媚一笑,娇软的玉体以一个曼妙绝伦的姿态偎在枕上,纤纤葱指朝他勾了勾。
他讶异地挑眉。
「过来啊。」她娇娇地启唇,嗓音软软绵绵的,含着某种甜死人不偿命的黏腻,又如同埋藏于树下的一坛老酒,沁着浓浓的女儿香。
他的心狂跳,盯着她这前所未有的媚态,一时失了魂。
她可不管他走神,陡然将身体撑起向前,藕臂一勾就不由分说地抓住他的手,往自己怀里拽。「还等什么呀?爷可想要你了。」
爷?他错愕地瞪着她。
金于飞眨眨眼,巧笑倩兮。
对,她就是爷,他才是被她玩弄于床笫之间的猎物,从今日起,他们得确立这样的食物链关系。
「来呀。」她甜腻的娇嗓满是撩人的勾引。「你不想要我吗?嗯?」
彷佛怕他不买帐似的,她刻意将自己浑圆性感的胸脯往他温热的掌心送了送,令他不得不感受到那满手软绵的触感。
他倏地倒抽口气,心跳如擂鼓。
美人如软玉温香,而在面对她时,他从来就不是柳下惠,做不到坐怀不乱。
眼看着她氲水的双眸已是满溢着露骨的诱惑,他再也抵挡不住,展臂紧紧抱住她,近乎狠绝地吮咬着她的耳朵,下巴贴着她香甜优美的肩窝,如鸳鸯交颈,恣意缠绵。
天色将明未明,晨光透进窗扉,更显得暧昧迷离。
屋外,是清明的人间,屋里却是「洞房花烛深深处,慢转铜壶银漏」,红尘男女忘情于鱼水交欢,模糊了时光。
阳春三月,桃李芳菲。
这日,玉娇娇刚用过早膳,正命丫鬟焚香,捧出她珍藏的一把琵琶,预备抚上几曲时,就见她那个不争气的弟弟捶肩揉腰地走过来,一副惨遭欺凌的模样。
玉娇娇眉眼不动,视若寻常。「怎么?又被大哥凌虐了?」
玉望舒连话都没力气说了,一步一拐地来到窗边的罗汉榻,整个身子歪上去,吐了个长长的气。
「我说你啊,能不能争气点?你跟着大哥操练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怎么丝毫长进都没有?」玉娇娇简直恨铁不成钢。
玉望舒的回应是换了个姿势,继续趴着。
玉娇娇懒得理他,在榻上端坐,抱着琵琶,刚拨出一串弦音,就听玉望舒哀嚎起来。
「姊啊,你就饶了我这个弟弟吧,让我清静点行不行?」
玉娇娇冷哼一声。「你要清静,就回你的颐志堂去,来我这里吵什么?」
玉望舒又叹了口气,强忍着筋骨酸痛,撑坐起身,望向姊姊。「不是,我就想来问问,你觉不觉得大哥大嫂这几日有些奇怪?」
「哪里奇怪了?」
「就是他们夫妻相处的模式似乎不太对劲,有点太……相敬如宾了?」
「夫妻之道,原就该相敬如宾,举案齐眉。」
「不是,之前大嫂有时候还会逗大哥几句,宠孩子似的宠着大哥,如今虽是依然贤慧体贴,就是觉得有些太过了,有点假……」
是有点假。
玉娇娇暗自沉吟着,自从那夜大哥抱着受伤昏迷的大嫂回来,之后大嫂再醒转,夫妻俩的相处模式就整个变了,大哥不再刻意于自己的妻子面前装傻,而大嫂也不再将大哥当孩子哄,反倒大哥说一是一,说二是二,脸上永远带着顺从的笑容,贤慧得教人挑不出毛病。
那样的大嫂,老实说,令玉娇娇有些发毛,更和那天带着她四处闲逛,甚至不惜为了她挑衅丹枫郡主的大嫂判若两人。
「大嫂……许是对大哥着恼了吧?」她喃喃低语。
玉望舒一听,精神整个来了。「你也这么觉得?」
「……」
「我听说大哥那天是去逛青楼,大嫂是去青楼捉奸,才意外出事的。」
玉娇娇一凛,想起那日她在马车上亲眼目睹大哥被几个花娘簇拥的那一幕,就觉得头疼。「你们男人就非得在外头寻花问柳不可吗?没一个好的!」
眼见姊姊愤世嫉俗起来,玉望舒连忙表态。「姊啊,你可别一竿子打翻一船人!你弟弟我可是相当洁身自好的,都这年纪了,屋里连个通房丫鬟也没有。」
「呿,只怕不是你不想有,是没人替你张罗,你不好自己开口吧?」
「我是真不想有!你们女孩子家最麻烦了,就我院里那几个丫鬟都能为了谁能近身服侍我争先恐后的,镇日如同麻雀般吱吱喳喳地吵嚷,烦死小爷我了!」
玉望舒揪着眉苦着脸,还真是一脸烦到不行的表情,玉娇娇忍不住莞尔,表面却是不屑地哼了一声。
对自家姊姊这态度,玉望舒习以为常,完全没觉得面子受损,反倒痞痞地一笑。「姊,你说咱们是不是猜错了?之前还以为大嫂知道大哥不傻,会被大哥那臭脾气吓得立马喊和离,没想到反倒像是大嫂治得大哥死死的?」
玉娇娇一凛。「你从哪里看出来是大嫂治大哥了?」
「不说别的,大哥总对着我们几个摆脸色,可大嫂在他面前装贤慧,他永远只有一副表情,就是『无奈』两个字。」
玉娇娇眨眨眼,想像这几日向爹爹请安时所见到的情景,还真觉得弟弟这形容维妙维肖,大哥面对大嫂,可不就是无奈没辙吗?
一念及此,玉娇娇蓦地微笑了,她喜欢拿大嫂没办法的大哥,活该,谁教他堂堂镇北王府的嫡长子,学那些纨裤子弟去逛什么青楼,听说还参加了竞标,花了一千五百两黄金买了一座西洋音乐钟?
败家子!府里如今是何等景况,大哥分明应该最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