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送粮送药,爹多派些家丁护卫一路送过去就是,何须你亲自出马?」金首富叹息地劝道。
亲爹娘都站在不赞成的立场,这点金于飞早就料到了,也没有太过急躁,只是徐徐分析着利弊,最重要的是,她身为镇北王府的嫡长媳,她的夫君与小叔都在前线奋斗,她又如何能置身事外?
「你是个女人家啊,从古至今,哪有女人上战场掺和的?」
「谁说没有的?前朝还有女将军呢,就是本朝,也有女大夫在军营里行医救人,女人怎么了?难道我们就不能为保护自己的家园奉献一份心力?」
金首富盯着慷慨激昂的女儿,眼角抽抽,嘴角也抽抽。
旁人或许不晓,这丫头可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还看不出她心里那点弯弯绕绕吗?说她心地良善,见不得一般老百姓吃苦受难,这是有的,但说她为了要去当个救苦救难的活菩萨,不惜以身犯险,这可就大大不符合这丫头精算的本性了。
「说到底,你就是舍不得你的夫婿吧?就这么想见他,连这几个月的时间都不能忍?」
金首富一口就戳破了金于飞的心事,她蓦地赧然,耳根隐隐地发烧。
她确实是因为放不下玉怀瑾,才决定亲自往北境走一趟的,不知为何,明明前世曾好几回送他出征,却没有一次如同这回这般令她心头挂念,忐忑不安,几乎是整日整日地睡不着觉,就算迷迷糊糊睡着了,也往往会被恶梦惊醒。
彷佛冥冥之中有种预感,这次他离开会有危险,若是她去得迟了,说不定再也见不到他……
一念及此,金于飞也顾不得爹娘盯着自己那既担忧又调侃的目光了,索性坦然承认。「对,我就是思念夫君了,我想去陪着他。」
「他是去打仗的,你跟去胡闹怎么成!」
「爹、娘,我知道您俩是为女儿担心,我不糊涂的,战场那么危险,刀枪不长眼,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又怎会去拖累那些英勇奋战的将士们呢?我就是在城里等着,等我夫君自战场归来,我能亲手煮碗热汤给他喝,服侍他更衣沐浴,这就满足了。」
她一副贤慧娘子的口吻,听起来倒颇像那么回事,金首富与姚氏对看一眼,其实两人都心知肚明,从小这丫头决心要做的事,他们身为爹娘的,从来就阻拦不得。
最后,金首富只能长叹一声,无奈地让步。「行吧,你要去就去,反正爹娘说的话你也不听了。」
「哎呀,我最亲的爹,最好的娘啊,您们可莫要这么排揎女儿,女儿虽然已经嫁人,可也不是那泼出去的水,我这心里还是向着娘家的。」
金于飞撒娇撒得理直气壮,甜言蜜语说来毫不犹豫,不一会儿就把金首富逗得整个人晕乎乎的,至于姚氏,连丈夫都说不过自家女儿了,她也只能跟着认了。
金首富不仅默许了女儿去北境寻夫,还大方地表示。「你收那么一点粮食和药材顶什么用?咱家粮铺药店有的存货,你尽管带走,爹再给你两百万银两,你看需要什么,一并买去。」
两百万银两?她爹这回可是下重本了啊!
金于飞眼眸一亮,心里满是感动,一手挽着爹,一手挽着娘,乐呵呵地笑着,彷佛又回到了做小姑娘的时候,一口一个亲爹亲娘,喊得娇滴滴软绵绵的,教人心疼。
她成功说服了爹娘,却忘了自己还有个古灵精怪的小弟,金若光见自己被忽略了,姊姊归宁竟然都没想到来看他一眼,登时闹别扭了,一个人蹲坐在花园里假山的山顶,忧伤望天。
府里的小厮丫鬟寻了半天,最后还是金于飞亲自逮到了这个不肖弟弟。
「光哥儿,你躲在上头做什么呢?给我下来!」金于飞双手叉腰,在假山下喝叱着弟弟。
「我不!」金若光扁着小嘴。「姊姊都不疼我,光哥儿心里难受。」
「谁说我不疼你了?」金于飞觉得头疼。「我这不是一听说你悄悄躲起来,就急着来找你了吗?」
金若光哼哼一声,从一片奇石怪岩中探出自己白皙俊秀的小脸蛋,往下张望。「若不是我闹了这一出,姊姊会想到来找我吗?」
「哎呀,我们家的小少爷,你也知道自己是在胡闹啊?」金于飞语带打趣。
金若光顿时语塞,小脸一红,哼得更大声了。「哼哼!」这回还以叠字来强调他心中的懊恼。
金于飞简直没脾气了,放软了嗓音。「小祖宗,你快下来吧,算姊姊说错话了好不好?姊姊今儿回娘家,其实最主要就是想来见你的。」
「你骗人!」将将四岁的小孩表示自己可没那么好骗。
「我是说真的。」
「那你怎么现在才来?」
「长幼有序,姊姊总得先去向爹娘请安不是?莫不是家里从小教给你的规矩,你都给忘了?」
「才没有忘呢。」金若光嘟着小嘴。
「要真没忘,你就快下来,再这么不懂规矩,姊姊可要生气了。」金于飞作势威胁。
金若光其实也自知理亏,猴儿似的溜下假山,跟着便飞奔投向弯下身来迎接他的姊姊。
闹这一出,就是为了能这么光明正大地赖在姊姊香香的怀里。
他笑着仰起小脸蛋。「姊姊,听说你要去找姊夫啊?」
「是啊。」
「那能不能带光哥儿也去?」
「那可不行。」金于飞严肃地拍拍弟弟的头。「光哥儿可是我们金家的栋梁,未来要支应门庭的,你得好好待在家里,孝顺爹娘。」
「我也想去战场瞧瞧。」
「行军打仗没趣得很,光哥儿还是好好随着先生读书,姊姊听说你近日开蒙了?」
是开蒙了,每日摇头晃脑地读书写字,好生无趣。
金若光眼神再度流露出不符合他这般年纪的忧伤。「我也想像姊夫那样上战场杀敌,做保家卫国的大英雄。」
「你啊,先把自己护好再说吧。」金于飞用手指点点弟弟的小鼻尖,接着牵起他的小手。「走吧,随姊姊一同去爹娘院里吃饭。」
「嗯。」金若光乖乖地被姊姊牵着走,抬头仰望姊姊娇美的侧颜,眼珠子一转,彷佛天真地问道:「姊姊,你找到那幅小燕子的画了吗?」
提起那幅画,金于飞便不由得会心一笑。「找到了,你姊夫将画悄悄挂在他的书房。」
「姊夫为了从我手中骗走那幅画,还跟我说了个秘密呢。」
对喔,秘密!
金于飞一凛,那日光哥儿话说到一半,便让玉怀瑾匆匆忙忙给带走了,她后来也没想起要追问。
「是什么秘密?」她停住步履,低头望向弟弟。
金若光笑得像偷腥的猫。「我把秘密告诉姊姊,姊姊能不能替我和爹娘说,让光哥儿每日读书写字不必超过一个时辰?」
这小鬼,还学会讨价还价了!
「你如今每日读书习字几个时辰?」
金若光伸出两根胖胖的手指。
金于飞想了想。「这样吧,到你五岁之前,减为只一个半时辰可好?」
「再少一点点。」
「不能少了。」
见金于飞不肯让步,金若光只好委屈地咬唇。「那好吧,就一个半时辰。」
「那光哥儿快跟姊姊说,姊夫告诉你的秘密是什么?」金于飞温声诱哄着弟弟,明眸闪烁星光。
「姊夫说,他知道画上的小燕子是怎么来的。」
金于飞一愣。「什么意思?」
「姊夫说,小燕子其实是他叫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