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是小孩了,谁跟他吃这什么破糖!
金于飞横眉竖目,粉面含煞。
男子却是好似一点都感觉不到,只是傻乎乎地笑着。「娘子不吃,那我吃了。」
金于飞瞪着男子将酥糖塞入自己嘴里,顺便还舔了舔自己沾上糖粉的手指,那心满意足的小模样,还真像一个天真的孩子。
金于飞眯了眯眼。「你是玉怀瑾?」
「是啊。」男子欢快地点头。
「你知道我是谁?」
「知道啊,你是我娘子。」
「你怎么认出来的?」
「是弟弟……」玉怀瑾忽地一愣,张望房内。「咦?弟弟呢?怎么不见了?是不是迷路了?我得去找弟弟!」
玉怀瑾刚站起身,金于飞明眸一瞪。「给我坐下!」
「啊?」玉怀瑾愣愣地看着他。
「我让你坐下……你放心,你弟弟就在外头,我的丫鬟会好好服侍他的。」
「喔。」玉怀瑾这才重新落坐,又从糖盅里捞出一块酥糖。「娘子怎么不让弟弟一起进来吃糖?」
「因为我有话要与你私下说。」
「娘子要与我说什么?是秘密吗?所以不能让弟弟知道?」玉怀瑾兴奋起来,墨眸宛如碎落星辰般闪亮。「娘子你快说,我想听!」
金于飞看着面前一脸期盼地盯着自己的男人,一时哑然无语。
说实在的,看着他如此天真纯稚的模样,她都觉得自己因为他方才在街上压倒她而生闷气,会不会太小心眼了?这男人横看竖看、上看下看,就是个童心未泯的孩子啊!
其实仔细瞧瞧,这位玉凌风亲弟一脉的嫡系后人,和他那位护国有功的先祖虽然相貌有所相似,但也只是五、六分而已,更别说两人的城府与气质天差地远,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娘子,你怎么不说话啊?秘密呢?」
金于飞定了定神,确定玉怀瑾和玉凌风差得远后,她的神经不再紧绷了,甚至有了些许闲情逸致,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谁跟你说我是要讲什么秘密了?我是想问你,我们两个被皇上赐下的这桩婚事,你真的甘愿吗?」
玉怀瑾嘻嘻一笑。
「你笑什么?」
「笑娘子傻啊!」
「你说我傻?」金于飞愕然。一个傻子,反过来嫌她傻?
「我爹说,皇上说出口的话就是不能改的,而且我也喜欢娘子。」
「你喜欢我?」
「嗯。」
「为什么?」
「因为你长得好看。」玉怀瑾目光闪闪地瞅着她。「而且你的大包子好香又好软。」
什么大包子?
金于飞一愣,正不明所以时,只见玉怀瑾忽地拿他刚刚才舔过的那根手指往她的胸前作势戳了戳,她蓦地恍然,又羞又恼,霍然起身。「你这浑人!胆敢吃我豆腐!」
「啊?」玉怀瑾愣愣地摸摸自己的头。「不是豆腐啊,明明是包子。」
金于飞倒抽口气,指着玉怀瑾,想骂却又不知从何骂起,正懊恼时,门扉叩响,一个花信年华的美貌妇人捧着茶盘进来,乍见这一幕,不禁莞尔一笑。
「金大小姐怎么了,还生气呢?」
「我能不气吗?」金于飞拍了下案桌,一脸不忿。「我活了小半辈子,还是第一次遇上这么一个鲁莽的呆子!」
被她指控为呆子的玉怀瑾一脸无辜,转头望向美妇人。「姊姊,你是谁啊?」
美妇人盈盈一笑。「不敢当玉公子这声姊姊,你唤我六娘就好。」
「六娘。」玉怀瑾看着她送上的茶和点心。「这是好吃的吗?」
「是好吃的。」六娘微笑颔首,扬起纤纤素手替两人斟茶。「上好的大红袍,玉公子和大小姐都尝尝。」
「好呀。」玉怀瑾立刻捧起茶杯,很赏脸地喝着。
金于飞横他一眼,转头见六娘含笑望着自己,只得也接过茶杯,只见茶汤澄黄明亮,香气清芬,一入口,喉间甘爽滑顺。
「好茶!六娘姊姊,还是你亲手泡的茶最好喝。」
「好喝就多喝点。」六娘微微一笑,又将一碟金黄豆沙饼推到金于飞面前。
金于飞偏爱吃甜食,见到这饼,眼眸登时一亮。「这也是姊姊亲手做的茶点吧?」
她刚要伸手,玉怀瑾已经抢先一步拿在手里,殷勤地递到她唇边。
「娘子吃饼,我喂你。」
金于飞黑了脸,偏又拿这单纯的家伙没辙,只得接过饼来。「我自己吃,不用你喂。」
「那娘子吃慢一点,别噎到了。」他还认真地叮嘱着。
金于飞翻了个白眼,实在无奈,六娘却是莞尔,掩袖一笑。
「其实你这夫君还是挺疼惜你的。」
「姊姊,你别逗我了。」金于飞忿忿地咬了口金黄豆沙饼,嚼着满口香甜,顿时弯了眉眼。
六娘观察她终于放松的表情,语声温柔。「吃点甜的,心情好多了吧?」
金于飞一怔,顿时有些赧然,虽然外人见了她,总会为她的美貌所迷,称赞她几句,但比起曾是花魁名妓的六娘,她总觉得自己还像孩子似的,举止粗疏,差了点成熟优雅的气韵。
她前世是在北方的草原长大的,野放野养,今生到了金家,也不是个书香门第,从小爹爹就看在她有做生意的天分上,纵容她女扮男装跟在他身边出外行走,更养成了她豪爽不拘的性格。
她嫌弃玉怀瑾鲁莽,其实自己,呵呵,也好不到哪儿去。
「让姊姊笑话了。」她讪讪地转开话题。「对了,姊姊,今日新品上市,我在外头都瞧见了,说是人山人海也不为过。」
「多亏你的主意,用这限量的行销手法,惹得那些名门贵女一个个都乌眼鸡似的盯着不放,深怕别人有自己没有,丢了脸面。」
六娘不得不佩服眼前这个才刚满二十岁的丫头,也不知哪来如此多的奇思妙想,将这金粉阁的名声传播得全国尽知,还帮自己亲爹混上了一个皇商来当,就连她,也是金于飞慧眼识英才,亲自聘她为掌事娘子,让她有机会脱离那烟花之地,走上一条完全不同的人生道路。
六娘还恍惚出着神,金于飞已迫不及待地追问,「姊姊在信里所写的,可当真?快把东西拿给我瞧瞧!」
「自然是真的,你先稍等。」
玉怀瑾边喝茶边吃点心,看看金于飞,又看看六娘,满脸好奇。
只见六娘盈盈起身,从一旁的五斗柜里取出一个象牙雕刻的珠宝盒,搁在桌上,轻轻拨弄一下扣锁,盒子应声开启。
里头是一瓶瓶来自海外的香水,琉璃做的瓶身造型多样,美不胜收,转开瓶盖,或是玫瑰幽香,或是百合芬芳,只须在手腕或耳后抹上些许,便是个不折不扣的香美人。
「这是南方的海船从西洋带回来的。」
「是石姊姊的船吗?」金于飞惊喜地追问。
「是。」六娘点头。「如兰也是听你的建议,在这桩生意上参了一股,正如你预料的,这些外国来的香水粉盒样样都做得精致,光是拿在手里把玩,就足以让一干千金贵女痴狂。」
「这是当然。」金于飞嫣然一笑。「若不是听说这海外货物矜贵有趣,我又怎会托人寻上南方沿海那些贸易商,与他们做买卖?只是以后就得六娘姊姊多多费心了,咱们得想办法把这金粉阁的名声再往上推一推,我要宫里的嫔妃每一季都盯着金粉阁最新的商品,替咱们招揽更多的生意!」
「那你有何想法?」
「我啊,是这么想的……」
两个女人当着玉怀瑾的面论起生意经来,都当他听不懂,而玉怀瑾也不闹不吭声,彷佛有意淡化自己的存在似的,大口大口地咬着甜饼,微敛下眸,掩去眼里深沉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