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消失呢?谁那么大的胆子,进士游街才结束就发生这种事,分明无视朝廷法度,蔑视京城治安。
听到晓夏上门,韩磊控制不住想见她的欲望,明知大事尚未底定,保持距离才是保护她的最好方式,但陌轩、陌新失踪,她肯定很害怕,这种时候他怎么能够不在?
顾不得理智,管不住相思,他什么话都没说,直觉往外冲。
看着韩磊的背影,唐绍和苦笑,破功罗!
还说要装、能装呢,温柔乡、英雄塚,但凡英雄都过不了这关,他但愿能够事事顺利,但愿别让白晓夏成为韩磊受制于人的软肋。
「先过去看看吧。」唐绍和道。
「好。」业炤珩点头,疾行而去。他隐约感觉,梁家兄弟这一丢,会丢出大事来。
晓夏脑子乱糟糟,即使极力控制,却还是抑不住眼角泛红。
刘娉婷观察强作镇定的白晓夏,她长得相当美丽,唇红齿白,肤若凝脂,浓眉大眼,眼底隐隐闪着英气,看起来是个有主意、意志坚定的。她欣赏这样的女子,如果她真能和韩磊走到一块儿,她会很高兴有这么一个外甥媳妇。
三个男人匆匆从前院过来,脚步声打断两人之间的沉默。
晓夏抬头,目光对上韩磊,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会,瞬间她的坚强被击溃。
她提醒过自己,两人之间没有任何关系,她恐吓过自己,靖远侯不是她可以奢望的男性,她甚至强迫自己定在原地不许上前,但……泪水潸然,刷过了惨白的小脸。
她试着假装泪水不存在,他却无法视而不见。
一声长叹,他知道……无法了,无法推开她、无法让她置身事外……所以,她不靠近他,他来靠近!
没有经过同意,韩磊捧起她的脸,大拇指揩去她的热泪,下一刻他把人抱进怀里,在她耳畔保证。「不怕,有我。」
隔着距离,她还能竭尽全力地装无视冷漠,但体温濡染、气息感染,他的存在充斥着她的知觉五官,还怎么装得下去?哇的一声,她终于放纵自己哭了出来。
抱住他的腰,晓夏明知道独立才是王道,明知道韩磊不会是自己的擎天柱,但她松不开手。
在低低的啜泣中,他听见了她的极力压抑。
「陌轩、陌新丢掉了,是我的错。」
「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做得太多。」
「你不晓得,真是我的疏忽,我应该更谨慎的,明明心存怀疑,就该做足预防措施,可是我没有。对不起,我辜负你的托付。」
「与你无关,也许那些人想对付的是我。」
韩磊怀疑,是不是夜渡梁家的事被发现,才给陌轩、陌新招来横祸?是不是他返京的消息暴露,对手想用两人逼出自己?
晓夏猛地抬头,对付他?什么意思?所以他置身京城真的很危险?若非如此,他不会想借郡主势力,为自己谋取生存空间。
「白姑娘请说清楚,陌轩、陌新怎会丢掉?你疏忽了什么?」唐绍和插话。
「刚才徐华明来找我……」她试着平静地转述徐华明所说的事。「甘爷爷离家时,一再卿咐陌轩、陌新别跟那些读书人混,要他们除了到唐府求教之外,哪里都别去。他们乖乖照做了,进京以来几乎天天待在家里,除唐大人之外,没有认识其他人,直到元宵夜……」
她叙述两次陌轩、陌新与中年男子的偶遇,包括对方命下人跟踪。
「你怎么知道对方是皇亲贵胄?」业炤珩问。
「汪东家曾给过我一块布,让我用它来做衣服,最终那套衣服送到静宁郡主手上,那时我才晓得。布是去年秋天江南新织成的飘絮锦,因织法复杂产量稀少,只作为贡品使用,平民百姓再有钱也拿不到。」
听到这里,业炤珩眼睛一亮。汪东家、白晓夏、飘絮锦,是她!那个很会做衣裳、让淑妃总挂在嘴边的白晓夏?让韩磊喜欢的居然是她?充满兴味的目光朝晓夏望去,她肯定不知道,不久前皇后娘娘身上的银红纱萝裙让父皇怒摔砚台,要不是淑妃劝着,早就降罪于她。
倘若皇后娘娘时时挑衅,穿着它成日到父皇跟前晃,说不定父皇一个心气不顺,便要召她进宫好好「解释」一番。
听到这里,韩磊寒冽了目光。「那个男人笑的时候嘴角会不自觉往左斜对吗?」
他认得对方?晓夏忙道:「是。」
「他的右眼也比左眼略大一些。」
「你怎么知道?」晓夏惊呼。
韩磊没回答,却道:「你没猜错,他是皇亲贵胄,当今的太子。」
太子?以后要当皇帝的人?这样的人别说掳走状元、探花无罪?就算掳走宰相、尚书也没人敢多话,晓夏的心顿时冻住。
那她的陌轩、陌新还能找回来吗?小虾米对上大鲸鱼,他们有生还的可能性吗?
舔舔干涸双唇,她反手揪住韩磊的衣袖。「有个叫做秦润的,你认得吗?」她必须确定,他们抓走两人和她脑袋里的龌龊想法没有关系。
「有,他是太子近侍。」
韩磊的回答让她瞬间全身发冷。不必猜了,十之八九是这样,太子不会看上他们的才能聘为幕僚,毕竟初出茅庐的少年能有多少本事,再加上秦润做的衣裳……太子好男风,专挑眉清目秀的少年下手,当年的白晓瑞,今天的陌新、陌轩……脚下一软,她差点儿没站稳。未来的皇帝出手,陌新、陌轩还能活着离开?
见她失魂落魄,韩磊知道她串出始末了。
「你怎会认得秦润?」韩磊问。
「我曾告诉你,有个长相富泰的男子,在『金缕衣』带走款式奇特的男装。」
两人对话间,唐绍和将太子好男风、四处蒐罗少年的事,低声对业炤珩和刘娉婷说了,两人惊诧不已,太子竟然……这事没人知道啊,他也隐瞒得太深了,竟连半点风声都没走漏。
「那男子就是秦润。」是肯定句,他本不确定当年那个男人是谁,直到晓夏提起此事,直到「小雏菊、生殖器」与他的记忆叠合,他才确定业炤瑜与自己之间,除家仇之外还有另一桩恩怨。
「白晓瑞死时,身上穿的就是那样的衣服,衣服出自成大师的手笔,但她失踪了,我追问汪东家,他隐讳避谈,还让我明哲保身别到处探问。」
「然后呢?」
「最近秦润找上我,拿来相似的衣服,让我重新设计,我的根基不稳,本没答应,但他不容我拒绝,因此我留了个心眼,把衣服设计成合身版,并且坚持亲手替本人量身才能裁制,当下他没有答应我的要求,只把设计图拿走,我估量着,他差不多该找上我了。」如果陌新、陌轩在他手上的话。
「为什么留心眼,你想深入虎穴抓虎子?你以为自己能掀翻对方老巢?」
「或许掀不翻,但能救出几个少年也值。」
「莽撞!你连秦润背后的主子是谁都不知道,怎以为自己能救得了人?」
「我知道莽撞,但如果不试试,怎知不行?万一成功呢,也许能改变一个孩子的命运,那是一个『人』,一个青春尚好,有无限可能的少年啊。」
她知道自己激动了,可……无法不激动,她亲眼看见白晓瑞的屍体,亲眼看见本该活蹦乱跳的少年,僵着身子躺在自己跟前。
她的激狂触动了韩磊身上某根神经,他看着她,满肚子话不知该如何出口。又来了,那类似的感觉,当时要是有个人挡在前面护住自己,是不是他就不会变成今天这个寒心冷情、性格狠戾的韩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