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言捶着额头大笑,好久了……好久好久,他没这样真心大笑过,生活的压力榨干他所有的快乐。
晓夏目光对着树上帅哥,方才有美女在场,为了避嫌,他坐在贵宾席看戏。
见美男轻飘飘跃下树,直接落在自己跟前,总是在他面前发花痴的她傻了,呆呆地问:「你会不会……玉树临风美少年,揽镜自顾夜不眠?」
「说点人能懂的话。」
他高冷的表情……哇塞,更吸引人了。「我说你会不会每天被自己给帅醒啊。」
噗的一声,再度憋不住笑意,陌言笑得乱七八糟。「看来你对我的脸很中意?」
「对这样一张脸,谁有资格不中意?」
这是相当高的评价,被她夸奖的他,心情飞扬。
陌言失笑,大掌往她头上揉去,这个动作……亲昵太过,晓夏傻掉也尴尬掉了,她知道肖想是件不聪明的事,知道自知之明是很重要的品德之一,她晓得天底下的故事只有「美女与野兽」、「青蛙王子」,再大胆的小说家都不敢写下「王子与肥女」。对女人来说,美貌是王道,智慧幽默在美貌前面都不值得一提,活的女人如此,死的女人更是如此。
啥?举例?可以啊。在中国有个古城叫做楼兰,那里发现了两具屍体,一具叫楼兰美女,一具叫作干屍二号,当中差异……自己想去。
因此不能乱幻想,不要以为眼前帅哥是万里挑一的特殊品种。呃……如果真有到这么特殊,那只能说:他的眼睛需要做视力矫正。
咽下口水,假装那个亲昵不曾发生,剔除妄想,她只能一路干笑着。
「是真的吗?」
「什么是真的?」
「所有的磨难,都是老天爷为了塑造一个更好的你,认真安排的剧情。」他定眼望向她,一瞬不瞬。
问这个啊……「对啊,学走路时摔跤,是为了让你日后能够走得又稳又直,科考失败是为了砥砺你向上的意志,每场磨难都有其背后目的。用文言文来说,就是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
「你这话说得真勇敢。」
「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勇敢吗?真正的勇敢不是无所畏惧,而是感到恐惧的同时,还能鼓舞自己,硬着头皮去做。」
是吗?所以他该做的不是怨恨,而是甩开畏惧、勇往直前?陌言陷入深思。
此时此刻晓夏绝对没想到,自己几句话改变了朝堂走向,改变某个皇子的命运,他光明灿烂的前程毁在一个名不见经传、渺小女子的几句屁话里。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他喃喃自问。
「对啊。」晓夏看他一眼,挤挤鼻子。
突地,他笑了……本以为这种行为叫做愚蠢,以为鸡蛋碰石头是天大地大的笑话,以为自己想做的事是无可救药的天真,几度在深夜辗转之际劝自己放弃这念头,原来……不必放弃啊,他欠缺的只是真正的勇敢。
每人心里都有一根特别脆弱的筋,不能轻易撩拨,一拨就乱了序、乱了智商。而他不经意的笑,把她那根脆弱的筋拨得乱七八糟,咚咚咚,弹出一首错乱曲调。
回不了神啦,怎么办?她就想一辈子看着他的笑,像个傻兮兮的笨瓜那样。
她的话瞬间把他虚虚、空空的心给填满,顿时他全身上下充满力气,有力无处使的他只能又往她头上揉两把。
于是……她更混乱了,突然间服装设计师想改行写小说,写一篇王子恋上胖丫头……
「走吧,回去吃饭,明早我们去镇上一趟。」他握住她的手,软软肉肉的掌心让他觉得很窝心。
手被握了?还是十指紧扣?
她没听见他的话,因为魂在飞、心在飘,她的灵体荡到九霄云外,对着邱比特在叫嚣,大声喊着:快射我、快射我,爱情的箭快快瞄准我们的心脏,来个一箭双鵰……
今儿个夜里他不一样,他没有背对她躺下,而是一个翻身直接对着她的脸。于是……小鹿乱撞、双眼迷蒙、脸色绯红,像喝了春酒,加了春药的那种。
第三章 怦然心动(2)
「晓夏,我有话跟你说。」
说?说我喜欢你?说你一个不小心撞进我的心?说我迷恋杨贵妃,不爱纤腰美女,说……死了死了,这下子不是小鹿乱撞,是袋鼠翻天了。
「好啊,你说我听。」六个字她说得气喘吁吁,明明说过不要心存幻想,可是幻想自己往心上跑,她除了接着还能够怎样?她也是千百个不愿意啊!
「我打算从军。」
「从军?」猛地弹坐起身,床板撑不住她的体重,发出一阵嘎嘎声响。
「朝廷与北戎作战,征民兵十万。」
「你被征了?」
不,是他主动参军,但……「对。」他对她说谎。
脑袋轰的一声,脂肪占据脑血管,让她老半天无法思考。
冷兵器时代,打仗靠的是肉身,死亡率极高,从军二字可以和送死划上等号,她慌张跳下床,点燃桌上蜡烛,重新回到床上。
「这种事……可以用银子买的对吧?一个人头需要多少钱?我有的,你别担心,明儿个我去里正那里走一趟。」最近她天天到处逛,村里村外熟透了。
陌言压了压浓眉,看着她满脸焦虑,心中怦然。
没有任何考虑,就要把顶着不孝罪名,硬从二房那里挖回来的钱给填上,这份心意,他应该感激的,但是……「不是钱的问题。」
「不然呢?是急着找死的问题?」
噗!他又被她搞得喷笑。
明白的,她急促的口吻里,有浓浓的质询意味,但这份质询出自关心。很久了,很久没有人这样关心过自己,这种感觉很温暖。
「是男儿志在四方,是我想光宗耀祖,为自己争取前途的问题。」
「争取荣耀的方式很多,不见得非要从军,你能不能选一种平安成分多一点的争取方式?」
「覆巢之下无完卵。」
这话说得多热血,问题是抛头颅、洒热血真的没有想像中那么浪漫壮烈呀!那些写下诗歌的人,往往都是幸存者,在战场上被砍烂的那些人,心中的最后的一句OS,肯定不是「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而是「夭寿,怎么会这么痛?老子后悔了!」
「不要过度膨胀,你只是人,能力有限、只手难撑天,你护不了那么多的巢,不如留下来,把咱们家这个小巢给护好。」
「每人都像你这样想,国家肯定要完蛋。」陌言苦笑,这丫头真的很敢讲。
烛光下,她与他对视,陌言坚定的表情充分传达——我只是告知,并没有与你商议的意思。
她是……唉,交浅言深了吧。
他们的关系只是室友,交情尚未深刻到能影响对方的决策,更别说对男人来讲,很多时候这是一种信念、是牢不可破的执着,任谁都无法撼动。
「这兵你当定了?」
「对。」
「那能不能保证一件事?」
「什么?」
「活着回来吧,我才十三岁,不想当史上最年轻的寡妇,不管你要不要和离,我都等着你回来,可以吗?」她没有为这种事破金氏世界记录的野心,即使打心底明白,他给不了任何的保证。
「没有人当兵是盼着马革裹屍。」
「对,人人都想谋前途、当将军,却忘记一将功成万骨枯,将军是用很多人的头骨堆出来的。」
她叹气,她无奈又颓丧,她想把自己缩成球,但缩碍于身材因素,只能缩出一坨肉泥。这话他无法反驳,虽然残忍却再真实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