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雁一差点没瞪凸了眼,还想说什么,但见薛飒黑眸一冷,他顿时不敢多言,急着去抓药材了。
薛飒带着她往另一间屋子走,就见到坐在床上的崔和健。
他年届五旬,身形清瘦,这一趟过来的山路并不远,然而身子原就有不适,又不幸染了风寒,先前昏睡不醒,休憩了好一阵子才醒来,倒很清楚自己的状况。
此刻,见薛飒带了一个软萌水嫩的丫头替自己把脉,他愣了愣,但见她一脸认真,听她一口精准的说出自己的脉象,再看到她写得妥妥的药方,听着薛飒介绍她的身分,他不由得扬起一抹笑容,虚弱道:「英雄出少年,姑娘巾帼不让须眉,真真后生可畏,柳家也是后继有人。」
「崔大夫过誉了。」杜月钧甜甜的道。
薛飒唤来秦嬷嬷将药方拿去找雁一,再看着她跟崔和健说明龙凤胎的病况,就见崔和健虚弱点头,开口道:「大人,五姑娘说的脉象与药方极合,大人可以放心。」
薛飒神情复杂的看了杜月钧一眼,没说什么,直到两人步出屋子,他才朝她点头,「薛某谢谢五姑娘。」
另一间厢房传出孩子难受的哭声,她摇摇手,「大人去看孩子吧,我后日才会离开。」
他抿抿唇,再次点头后,转身返回屋内。
银心见门关上后,才吐了吐舌头,「我的天啊,薛大人的气势真可怕,姑娘真是有胆量。」她一下一下的拍着怦怦狂跳的胸口。
杜月钧笑道:「那是一定要的,胆大才能妄为啊。」
说是这么说,但能练出这种胆量,还得拜前世她在后宫的身分所赐。
说话间,主仆回到窗明几净的厢房,只剩叶氏跟杜月铮对坐饮茶,其他三个姊姊已到后山去赏花了。
见两人关切的看着她,杜月钧笑咪咪的坐下,先喝口茶,随即主动交代龙凤胎的病况,再道:「好人要做到底,这会儿药应该喝完了,我再去看看。」
叶氏一见主仆来去匆匆,略微思索就明白杜月钧是怕她们担心,先回来交代一声,叶氏就看着女儿笑道:「小五这一年真的长大不少。」
「可不是。」杜月铮亦有同感。
杜月钧主仆再度进到龙凤胎的屋里,空气中飘着淡淡药香。
令她意外的是薛飒正在亲自喂孩子喝药,没想到冷冰冰的男人还是个慈父呢,只是,药汁太苦,孩子在昏迷中很不合作,不是摇头就是挥手要打掉汤匙,那汤匙跟那药碗看来都岌岌可危。
「两个照顾的嬷嬷怎么不在?」她脱口就问。
「刚刚喂药时,两个小主子挣扎不停,将两个嬷嬷手上的药碗打落,烫着了,大人让两个嬷嬷先去整理自己,还没回来。」雁一没多想就回答了。
不错,薛飒还是个有良心的主子,杜月铮对薛飒的印象又好了一分,只是两个嬷嬷会手忙脚乱,肯定也是这个主子冷飕飕的在一旁盯梢,而他却没半点自觉。
不过,看他喂得惊险,手上那汤药弄得孩子下巴衣襟全都湿漉漉的,真正入口的能有多少?她实在看不过去了,直接移步过去,坐到床缘,「我来帮忙。」
他蹙眉瞟她一眼,冷声说:「薛某可以。」
一旁的雁一低头小声说:「五姑娘,没用的,我刚刚帮着抱小主子,可能汤药太苦,小主子仍一再挣扎闹腾,根本喂不了药。」
她先瞪雁一一眼,再看着仍尝试喂薛子静汤药的薛飒,「要让这年纪的孩子吃药,我上手得很,我的力道大不了,不会伤着孩子的。」
可不就是在力道上难以拿捏,不然何至于如此辛苦?薛飒只迟疑一下,就将汤匙放回汤碗,再将怀里的女儿交给她。
杜月钧不轻不重的将孩子挟制在怀里,让薛飒喂药。
两人靠得太近,近到他都能闻得到她身上淡淡的清香,这股香似乎从她呼吸间流泻而出,也是隔得这么近,他清楚看到她肌肤细腻雪白,美丽的眉眼云淡风轻,但又带着一抹儿俏皮。
「还不喂吗?」她问。
他敛敛神情,拿起汤碗喂药,孩子其实都很乖,喝药也是他们的日常,但高烧下,本能的抗拒苦药,就算她将孩子的手脚箝制着无法动弹,小姑娘仍闭紧嘴巴。
杜月钧伸手轻捏孩子的鼻子,孩子涨红脸不得不张开嘴,她连忙递一个眼神给他,他也及时送上汤药,一会儿,终于顺利的喂完,接下来,薛子昱也是以同样的方式喂下汤药,甫喂完,两位嬷嬷刚好进屋。
薛飒见喝下药的两个孩子终于能安稳的躺在床上休息,这才真正的松口气,他吩咐两个嬷嬷好好照顾,先行步出屋外。
杜月钧主仆、雁一也跟着走出来。
「薛某谢谢五姑娘。」薛飒声音低沉,但听在杜月钧耳里可比先前真诚多了。
「无功不受禄,大人的『谢谢』,我是否可以视为得以心安理得的索取合理诊金的意思?」她娇娇糯糯的说着,眼含笑意的仰看内敛沉静的他。
薛飒神情冷漠,即便有俊美外貌,目光也令人望之生畏,有趣的是,前仆后继想要成为相爷夫人的名门闺秀还真不少。
诊金?看不出她是个小财迷,他点头,「可以,连同崔大夫的那份诊金,薛某也会一并奉上。」
「太好了,我虽不好说多多益善,但大人若真有几座金山银矿,我是不介意多收一些的。」她笑得一脸灿烂。
他怔怔的看着笑得眼儿弯弯的少女。
「我再去看看崔大夫。」她说,拿人钱财就要尽心嘛。
他的嘴角难得的露出一抹笑容,似是看出她的心声。
杜月钧带着银心再去看看崔和健,雁一也跟过来,带着困惑又好奇的眼神悄悄看着她,崔大夫则在喝完药后沉沉的睡了。
夜深人静,满天星辰下,月光如练,尽管夜景撩人,奈何春夜冰寒,杜月钧拿着手炉,每走一步都觉得冷。
虫声唧唧,银心在前面提着灯笼,也哈着淡淡的雾气,「姑娘这么做,大人真的会给更多诊金吗?」
半夜里,杜月钧怕龙凤胎会再烧起来,睡不着,便想着再过去看看,一边不放心一边也是想着银子。
「他不吝啬,你家姑娘如此用心,他总得多给些。」杜月钧也哈着寒气,但她很有信心,薛飒被誉为百年难得一见的贤相,绝不会是只铁公鸡。
「可是姑娘,虽然无远寺那里需要很多的钱,可你也别动不动就要诊金嘛,大人又不知道这钱不是用在你身上,万一他在外说了啥,对姑娘的闺誉会有影响的。」银心难掩忧心。
她是杜月钧最贴身的丫鬟,对主子现在到处找机会看诊要诊金的行为实在无法苟同,明明是做善事,还要为善不欲人知,夫人已在为姑娘相看婚事,万一这频要诊金的事被传出去,会坏了姑娘的终身大事吧?
「无妨。」杜月钧说得轻松,嫁不嫁人的,这一世,她还真的不在乎。
轻声对谈间,两人来到薛飒所住的院落,没想到,厢房里仍然灯火通明,此时,门陡地被拉开,秦嬷嬷端了水盆步出,看到她一愣,「五姑娘?」
「嘘。」她听到一个怪怪的声音,往窗户看进去,就见薛飒竟然抱着哭闹的孩子轻轻的拍抚着背,低声唱歌,但这歌声也太可怕了。
她轻咬下唇,忍住满腹笑意,没想到这么俊美出色的男人,竟五音不全,音律极差,当然,若非夜太静,她应该也没有这么大的福气听到某人低吟摇篮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