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参忙回过神,暗骂自己又不是没瞧过半裸的男人,在这当头发什么愣!然而视线一落在他的肩头,她才惊觉自己咬得有多狠,两排牙印子狠狠镂在他的皮肉上,血还在流。
她边上药边叹气,暗骂自己怎会这般狠,肉都快被她咬掉了,就怕伤口好了也会留下疤。
「商辰,对不起,我回去再找找有什么能够去疤生肌的药给你带过来。」她说着,将药瓶搁回柜子里,顺便再找了干净的布简单替他包紮。
「不用。」他淡道。
「生我的气了?」
「不是。」
「你瞧起来像是生气了,要不我让你咬回来。」她干脆往他身旁一坐,肩头往他面前一凑。
赫商辰睨她一眼。「我的长相天生如此,并未生气。」
「可是我把你咬成这样……」她内疚自责极了。
「无妨。」瞧她又要开口,他淡声道:「是我不对,不该醉了困住你。」
「也不是这么说,不过你往后还是别再喝酒了。」不算酒品不好,但醉到近乎不醒人事,绝对不是好事。
赫商辰没应声,目光突地看向门口的方向,道:「我兄长来了。」
常参吓了跳,忙道:「我要躲在哪里?」
「为何要躲?」
「就……」经他这么一问,常参也冷静了些。
对呀,来的是他大哥又不是他爹,她有什么好怕的?
想是这么想,当赫岁星不经通报直接进内室时,她还是吓了跳,莫名有种做坏事被当场逮着的羞耻感。
然而不等她解释,像个哑巴的赫岁星开口了——
「商辰,父亲刚才被刑部的人带走了。」
刑部?常参不禁微皱眉头,想不通赫首辅到底犯了什么事。
第七章 踏入赫府大门(1)
琼林宴隔日一早,赫首辅被带进刑部,这事立即震动朝野,细探之下,才知道原来是都察院弹劾了赫首辅,直指他参与科考舞弊,暗中调换了几名举人的试卷。
这事一传出,京城几乎炸锅了。
别说朝廷上百官议论纷纷,就连民间也流言四起,毕竟赫家在朝廷中一直是股势力不坠的清流,如今却掺和到科考舞弊,甚至皇上直接命刑部逮人,这岂不是直接坐实了赫首辅的罪名?
京城里还未离开的落榜举人得知此事,率众在宫门前起哄,将此事闹得沸沸扬扬,硬是要赫家人给个交代。
面对这突来的剧变,赫家两个兄弟根本无力招架,其他旁支则是明里暗里旁敲侧击,想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然而刑部却是三缄其口,一点消息都不肯泄露,而常参则在这当头偷偷进宫面圣。
常参离开皇宫三天后,赫首辅被无罪释放,人还是常参亲自给送回首辅府的。
「父亲。」赫家两兄弟在大门外迎接赫首辅。
赫首辅有些狼狈,衣料有些皱摺,但是眉宇间那抹矜傲之气依旧。他应了声,迳自往主院走,常参在后头本欲告辞,却被赫商辰一把拉进来。
「商辰,我想你们应该有些家事要讨论,我不适合在场。」她可是受了赫首辅一路上的白眼,她没办法再承受更多,再者她忙了三天,几乎脚不沾尘,夜不沾床,现在只想回家补眠。
「我有事要问你。」
「什么事?」
「是皇上授意让你查家父的案子?」
「嗯。」
「就凭你是北镇抚司的官校?」
「当然不是。」看着赫商辰那非得追根究底的神情,常参也只能照实道:「那年在国子监的一场武术课,我不是赢得皇上一个愿望?所以我就进宫面圣,请求实现我那个愿望,让我可以着手调查令尊的科考舞弊一案。」
她说得风淡云轻,像是没将皇上的一个愿望放在眼里。
可谁都知道能得皇上亲口应允的一个愿望,意味着得到一个免死金牌,甚至关系一个家族的兴盛,谁都不会舍得轻易用掉。
赫商辰直瞅着她,心底是说不出的五味杂陈,最终声音低哑道:「常参,多谢你。」
这是什么样的心性?明知道父亲对锦衣卫有诸多厌恶,可是常参却能忘了父亲的嫌恶,舍了一个愿望,换得父亲的自由身。
「咱们之间不说谢,横竖举手之劳罢了,更何况令尊没做过的事,自然要替他洗清冤屈。」
「你不记仇?」
「嗄?」常参先是愣了下,像是不理解他说的记仇指的是什么,最后才恍然大悟地道:「商辰,这是两码子事,令尊讨厌我又如何呢?他是一个嫉恶如仇的人,岂可能犯下科场舞弊一事?这分明是有人恶意嫁祸,就像是……」
她突地顿住,看向左右,确定四下无人后才压低声音道:「其实是有一个姓谭的举子透过许多关系向吏部尚书举报,说是令尊曾允诺门生能榜上有名,若是考得不佳者会在考后换卷,绝对保证上榜,但得要用银两疏通。」
「谭正隆?」赫商辰眉眼一沉。
常参点了点头。「他也算是令尊的门生,可是这事怎可能凭他一人一语就定了令尊的罪?横竖他找了三名令尊的落榜门生,求到吏部尚书和礼部那头,然后把事往上呈报给都察院,都察院在弹劾之时也着大理寺查了,找出两封令尊的亲笔信,这一听就有鬼,偏偏字迹用章竟和令尊一模一样。」
「天底下能仿字迹的人不胜枚举。」
「那倒是,其实皇上也不信的,只是拗不过都察院左都御史以死相谏,才会着刑部处理,而我也趁机得了授意暗中查办,先把那三位落榜的门生背景查过一遍,再盯着谭正隆,最终查到了中极殿大学士府上。」
「中极殿大学士是二皇子的人马。」
常参唇角一弯,就喜欢跟聪明人说话,不需要她讲解太多。「没错,而且听说他私底下与令尊也有些龃龉,二皇子却相当尊敬令尊的,所以你说,这事看似易抽丝剥茧,可我总觉得有人藏在暗处策划着什么。」
常参不说白,但赫商辰听明白了。说白一点,就是皇子私底下开始有动作了,这事看似二皇子策划,但也极可能是其他皇子恶意嫁祸。
中极殿大学士、左都御史、礼部和吏部尚书,这些并非一路人,但是目标一致。
而他就一个人,仅短短三天厘清了这一切,还能呈上证据……赫商辰瞅着面前一身爽飒的官校袍,如玉少年,秀美如画又不失凛凛英气,直教他……
「商辰,我看这事极不单纯,找个空闲,我会再往深处扒,看能不能再查到什么。」总不能不知道敌人是谁,任由人在暗处发冷箭吧。
赫商辰回神,神色不变地应了声,又道:「我这头也会着手查。」
「那好,既然已经送令尊回来了,我就先告辞了。」
赫商辰想再挽留常参,却不知道拿什么挽留时,身后传来他兄长的唤声,回头望去,与之对望后,便对常参道:「常参,家父留你用顿膳,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常参受宠若惊极了,虽然累到眼皮都快要张不开,但能让赫首辅释出如此大的善意,错过今日就没明日,再累她也点头说好。
也许,往后她就能堂而皇之地踏进首辅府,再也不用翻墙了。
如常参所料,赫首辅虽然没说什么矫情话,对她也没摆什么好脸色,但他用行动让她明白,他这是愿意让她与赫商辰结交了。
于是,她再也不用爬墙,也不必避过他人耳目,首辅府里的下人随从皆知道赫首辅是因为她才得以释放,每每见到她就奉为上宾,还会立刻将她领到赫商辰的院子,摆上茶点等等,俨然把她当自家人,乐得她每天晕陶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