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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页

 

  破坏封印的男人,穿着飘逸的白袍,虽然样貌俊美,但双手魔化成粗糙黑绿、浮凸可怕的利爪,有浓浓的腥臭味,散发无意掩饰的邪气。

  “你是大妖的武器,名唤破岚,对吧?”

  男人的声音里有着深深怜悯,魔爪仔细挖开泥沙,小心翼翼的将它取出。

  “那个狡诈无情的女人,欺骗你的主人作为牺牲后,竟还将你封印在这里。一旦达到目的,成为神族之后,她就将你们抛在脑后了。”



  魔爪一遍又一遍,缓慢而极有耐心,抚去年久积累的细沙,直到斧面重新现出古老文字,斧刃重现当年的锋利,散发淡淡青光。

  “她骗了你们,也骗了我。”

  白袍男人轻声说着,语音柔顺醇厚,像是最好的酒,每字每句都催眠着它。

  初醒的它,听着男人的话语,仿佛被覆上一层又一层,无形却又无法挣脱的束缚。

  “你想不想见她?”

  男人声音好轻。



  它剧烈颤抖着。

  因为恨。

  也因为期待。

  “让我协助你,为你的主人报仇。”

  男人虽是魔,却能助它达成心愿,它迫不及待答应。

  去年隆冬,雪山下,它终于再见到她。

  清丽容颜、乌黑长发、灵动双眸、粉润唇瓣、软软双手、柔弱无骨的姿态、脆甜的语音,还有它在封印里,反复回想无数次的淡淡芬芳……

  她还是初见时的模样,但身旁却有个男人,两人举止亲密,言语神色都相互关心,丝毫不掩饰恩爱之情。

  深感遭遇背叛的破岚,在魔的手中低低嗡鸣,含恨的吼。

  见到它出现,她身躯明显僵硬,往后挥手,声音里有藏不住的焦急:“带雷刚走!”

  “我要留下!”男人大吼。

  她更坚定。

  “不行!”

  几句言语泄漏她与男人的感情。

  她爱着那个名为雷刚的男人?

  那它的主人呢?她曾信誓旦旦,说不负主人,直到天长地久。

  ※ 她骗了你们。 ※

  魔说的没错!

  破岚恣意旋飞,恨意太锐利,在夜色中切划裂缝,泄漏进日光,毁坏黑夜与白昼的界线,要让砚城暴露在纯粹白昼下,摧毁这可憎女人守护的砚城。

  信妖听命卷起那男人,眼看就要飞逃,男人不肯离去,在信妖包裹下仍往她走近,不肯弃她离去。

  他们竟如此情浓?

  “全都留下吧!”

  魔在狞笑。

  “你的神血最先替我找到的,是你五百年前设下的封印,力量已经很薄弱。”

  是啊是啊,都留下,全都纳命来!

  “雷刚,当初她就用这把斧将大妖钉在封印里。”

  魔笑得嘹亮,兴味盎然。

  “你知道那个大妖是谁吗?”

  “闭嘴!”

  绸衣飞袖,攻势凌厉,她脸色雪白。

  原来,那男人名唤雷刚。

  原来,她甚至没有提及,她与主人的往事。

  含恨的破岚拦截绸衣,轻而易举割开,从绸袖的最末端直直劈向那张反复想念数百年的脸,饥渴的要凑近,看得更仔细。

  那它呢?

  她肯定也没提及到它吧?

  “那个大妖,就是她的丈夫!”

  因为靠得够近,破岚清楚看见,她眼中的担忧,还有惊慌。她强行将男人推开,忙于用绸袖包裹它时,虽吃力得额上冒汗,却还望了那男人一眼,眼中情愫胜过千言万语。

  男人举起大刀,想要为她阻挡。她却迅速退开,施下不可动弹的咒,因此分散力量,让它有机可趁,斧刃划开绸衣。

  “不许再说了!”

  她怒喊,气恼不已。

  “你能阻止我吗?”

  俊逸如仙,实则为魔的男人笑问。

  她诡计多端,拿出一块墨玉,圈划时铮铮作响,现出颜色深暗、质地坚硬的龙鳞之盾。

  雕虫小技!

  协助主人的丰富战史,让破岚知道龙鳞不可摧毁。它回避龙鳞,飞升向上,才又急速下降,飞旋过去切断它想念太久的长发、绸衣、绣鞋,以及那芬芳的肌肤。

  黑龙上前,利爪交迭,龙气灌满全身;信妖缩成最小最硬的砖,都来阻止它。

  啊,滚开滚开,它要杀的是她,执意与她不共戴天,对其他的人与非人都没兴趣!

  “感受到了吗?”

  魔还在说着。

  “这武器上充斥对你的恨意。”

  是啊,恨。

  ※ 好恨好恨! ※

  破岚恨自己,惦记她,竟比惦记主人还深!

  所以,砍入她身体时正中胸膛,劈砍得很深,伤口喷出红润的神血。它不肯甘休,非要致她于死地,凶狠的横划,要看看这无情女人的心,是生得什么模样。

  鲜血洒得很多,连飘落的雪花都被染红。

  一身是红的她,如似她与主人成亲时,穿着艳艳婚服的模样……

  名唤雷刚的男人却奔来,让她脱离劈斩。

  它也恨这个男人。

  恨他竟与她相爱,取代主人的位置。

  不同于对黑龙与信妖的无痕穿行,它飞劈过去,跟他手中的大刀撞击出金色火花,力量加强,将他往后推行,刀身在它的斧刃下几乎断裂。

  他仍不肯退开。

  该死!

  它在半空旋飞,再往男人袭去。

  刀斧相接时,大刀崩了个口,碎片迸射,击中了他的额头,他的血溅到斧面……

  ※ 咦? ※

  ※ 这是什么? ※

  “停下!”男人厉声大喝。

  这感觉、这语气已经消失太久,但扎扎实实入了神魂,如今乍然而现,它震惊又迷惑,一时气力都消失,被男人挡击,先撞上山壁而后落在雪中。

  ※ 等等,那是……那是…… ※

  ※ 那是它的…… ※

  破岚想再飞起,信妖却爬来,连同她的神血与男人的血、言语,紧紧的、严实的包裹住,禁锢它的行动,也禁锢它的思想,它在一切暗然前想起,那是……那是……

  ***

  伍 邪门(2)

  太阳坠入西山,夜渐渐深了。

  白昼的人潮散去,砚城中的四方街广场点上灯火,仍旧很是热闹喧哗,白昼做的是人的生意,夜里就是非人的聚会,有些店铺白昼不开张,只在夜里营业,卖的是非人的用物,物件都很新奇。

  生意最是兴隆的,是代写墓碑的生意。

  即使做了鬼,也是爱面子的,觉得子孙让人写的墓碑文不满意,或者是墓碑老旧,干脆拿着冥饷,换块样式新颖的。

  至于碑上的题字,有的爱东街王夫子的,字迹饱满喜庆;也有的爱西街陈夫子的,字迹清瘦却有劲道。

  有些人刻意深夜不睡,也爱去跟非人凑热闹,入店要先放把银两放桌上,店家才知道分别,就会送上人的吃食。

  四方街广场中央,乐人们各自拿着乐器,在练习“百鸟朝凤”一曲,预备在姑娘成亲那日演出,不论是胡拨、曲项琵琶、芦管、十面云锣等等,都弹出美妙动人的曲音。

  因“百鸟朝凤”这曲,寓意众望所归,平时不能听到,只有在砚城的主人成婚时才能演奏,所以好奇者很多,引来很多围观者。

  一个穿着墨黑斗篷的身影,从长街那头走来,经过广场时没有停留,和人与非人们错身而过,对吃食、用物、享乐都没有兴趣,脚步很轻,被斗篷下摆拂过的五彩花石,颜色都变得略微墨黑,直到那身影走远才恢复,只是天色太黑,没有被察觉。

  离开热闹处,身影走的路径愈来愈窄,愈来愈幽静,终于走到一排树龄数百年,叶片尚未转黄,苍劲挺拔的银杏树旁。

  银杏树分公母,虽然都会开花,但公树不结果,树身偏高瘦,母树深秋时结果,树身偏矮胖,不论公树母树的叶片都片片如扇,公树的叶片裂痕大且深,母树则裂痕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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