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跃更不明白了,倒是鸢飞一下子就懂,说道:「那夫人先洗浴吧,现在也晚了,不适合吃大菜,奴婢去咱们的灶房做些好克化的膳食,再服侍夫人用膳。」
赵侬赞赏地看了鸢飞一眼,她这两个丫鬟各有好处,鸢飞聪明机灵,总是能第一时间探得她的心意,鱼跃虽然迷糊了点却是忠诚细心,两个都很合她的意。
洗浴过后,鸢飞的粥食也做好了,赵侬让俩婢女跟着她一起用了点,便清理后睡下。
秋天的夜已经很有凉意了,被窝里的赵侬本该累得沉沉睡去,但今日遇到的变故让她无端思念起岳连霄。
月上树梢,孤枕总是难眠,不知道他在宫中情况如何了?是不是也在想她呢?
她深吸了口气,这时节空气里该飘来桂花的香气,但她总隐约闻到了油的味道,她心里觉得不太对劲,起身想推开窗户看看,却发现窗户从外头被堵住了,她怎么推也推不开。
「鸢飞!鱼跃!」她连忙叫了睡在外间的两名婢女。
虽然累极了,不过鸢飞与鱼跃一听到呼喊声还是本能的惊醒,匆匆忙忙披上衣裳,持着烛台来到里间。
「夫人……」
赵侬连忙打断她们的话,迳自问道:「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怪味儿?」
俩婢女鼻翼同时动了动,她们都是善厨艺的,一下就闻到了古怪。「夫人,好像有豆油味儿。」
赵侬点点头。「我这里的窗外头不知被什么堵了,打不开,你们去看看其他门窗是不是好好的。」
鸢飞与鱼跃极有默契地一人奔向一边,前者去推房门,后者去试外间的窗,结果每一扇门窗都封得严严实实,压根就打不开。
若有似无的焦味慢慢传来,门缝里开始钻入黑烟,慢慢地在房中弥漫开来。
站在门边的鸢飞脸色大变,轻轻碰了一下门板,惊呼道:「起火了!」
赵侬怒道:「不是起火,是有人烧屋!」
「是谁这么狠心要把我们烧死在屋里头?」鱼跃惊慌地挥了挥眼前的烟,却是越挥越浓。
「山匪没能弄死我们,现在换火烧吗?」赵侬冷笑,一把冲到洗脸盆边,里头还有些冷了的水,她很快抽了三条巾子浸湿,一人扔过去一条。
鸢飞接过湿巾子,突然打了个激灵。「今晚那一桌大菜我们让给外头护卫了,这么大的火却没有一人赶来,莫非全睡死了?要是换成吃的是我们……」
三人心头同时兴起了一股不满与愤怒,一次没杀成又来一次,对福寿院的宽容反而让人看成了软弱好欺,是可忍孰不可忍!
火光在几句话语之间已经大了起来,屋子被浓烟燻得伸手不见五指,赵侬三人可不是一般弱女子,揄起椅子对着火光最小的窗就是一砸,很快窗户便被砸出了一个洞,外头用来堵窗的木头也应声倒下,还被火烧出了滋滋的声音。
鸢飞先跳了窗,忍着火烧的痛楚清出一块空地,接着赵侬、鱼跃也跳了出去,她们很快地退到了火烧不及之处,前院这舌远而近的有人喊着走水。
该是算帐的时候了。
「什么?正房那把火是你让人放的?」陈氏听完陈芳儿承认自己是主谋,不由目瞪口呆,急得大骂。「我买通人假扮山匪去杀赵侬,就是不想让她死在府里,你倒好,放了一把火直接把她烧死,你叫我怎么和连霄交代?」
「姑姑,今天赵侬由慈心庵回来后,她与你在厅里说的话我都听到了。」陈芳儿话声还是一派温柔,但如今听来却有种阴森的味道。「她根本已经知道那山匪是你搞的鬼,那些人只是街头混混,姑姑认为他们不会说出什么不利于你的话吗?就算不是姑姑亲自去接头的,但表哥是什么人物,他要查一定能查得清清楚楚,只有赵侬死了才能一了百了。」
「可是……可是万一连霄回来,知道赵侬死了,我该怎么解释?」陈氏急得六神无主。
虽然一样是想杀赵侬,但陈氏用的方法较迂回,人不是死在她跟前她不怕,可是陈芳儿就直接多了,居然把人关在屋里活活烧死,想到那情况都令陈氏不寒而栗,甚至这座侯府她都怀疑自己以后敢不敢再住。
「夜里走水不是时常发生的事吗?照实说就好。」陈芳儿一点也不担心。「至于表哥,男人都是一个样,顶多哀伤个几日,这阵子我会好好安慰表哥,陪在他身边,包准让他很快忘了赵侬。」
陈芳儿的说词滴水不漏,但陈氏还是不安。「你确定真的能把赵侬烧死?她连山匪都能躲过……」
陈芳儿冷笑。「她能躲过山匪是有那两个婢女相助,但这次我在送去主院的膳食里加了大量的迷药,连那两个婢女一起药倒了,主院赵侬卧室的所有门窗我也命人全堵了,这场火她们插翅都飞不出来。」
她怕事后被人发现这是泼了油之后烧的,还舍弃了容易得到但味道重的桐油,反而花大钱买了烹饪用的豆油,烧完味道就散去了,只要再清理一下现场,根本不可能查出真相。
「很可惜,我偏偏就是插翅飞出来了。」赵侬一把踹开了福寿院的大门。
她冷面霜眉,一身戾气,身上还有些烧焦的痕迹,脸被烟燻得花了,吓得陈氏姑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你……你居然没死!」陈芳儿尖叫出声。
「我没死觉得很可惜吧?」赵侬不只踹门,她直接掀翻了八仙桌,那么重的桌子在她手下轻若无物,德化白瓷的茶具全砸碎了,溅起的茶水还湿了陈氏姑侄的裙角,她们忍不住退了一步。
赵侬继续向前,提起椅子往她们身边一摔,砸碎了那用来装饰的班琅大花瓶,吓得她们惊叫连连。
「叫什么叫?我差点被你们这两个恶毒的女人烧死都没叫了!」
赵侬面无表情,但在陈氏两人看来比鬼还可怕。
她继续砸着陈氏的屋子,把陈氏最爱的山水画都划破了,珍藏的瓷器古玩也碎了一地,博古架倒地,屏风开裂,直到屋里一片狼藉,但还是未能把内心的愤怒化解些许。
陈氏或许是惊吓到了极点,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突然指着赵侬喝斥道:「住手!你给我住手!你这是在做什么?来人啊,来人啊!」
「做什么?我在为我自己讨个公道。」赵侬索性也不装乖了,都要被杀了还委曲求全个屁,她现在就是来出气的。「你不用叫人了,他们全到主院救火去了,你留在福寿院的那些虾兵蟹将,估计我的侍女用一只手就能摆平。」
她指着躲得浑身狼狈的陈氏冷声道:「你找人假装山匪,刻意在慈心庵上山的通道上刺杀我,我是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你视律法于无物也就算了,但你有没有考虑过岳连霄的心情?儿子回京这么多天,你问过他的安全吗?关心过他的身体吗?你都没有,只一味撒泼刁难,现在还动手杀他妻子,难怪他总是想离你远远的,你根本不配为人母!」
她又指着发髻都掉了的陈芳儿。「还有你更是阴险狠毒,在我的膳食里下药,然后堵住门窗想烧死我,岳连霄连看都不想看你一眼,你还妄想安慰他?你知不知道自己在他眼中和只讨人厌的臭虫没两样?」
陈氏受不了了,她气得浑身发抖,用尽全力吼道:「住嘴!你给我住嘴!我是你婆母,我要你住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