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然后她实在不得不佩服她家王爷。
瞧瞧,那弯目扬唇的俊美笑颜,目光那样闪亮,笑弧那般张扬,假得都让她觉得好真,觉得他是真的、真的欢迎冯公公的到来……那样。
傅松凛搁在膝腿上的长指挙了拿,继续笑得无所顾忌——
“都说‘天家无亲’,但本王可不这么认为,是觉得平时太少与亲人们往来,这才跟吾家堂侄亲近起来,仁王那孩子颇好,性情真挚,本王与他常是直来直往,非常投契,而仁王世子爷也很好啊,带进来毅王府里与本王这个大长辈多亲近亲近,怎么冯公公就上赶着想把孩子带走?”
冯公公连忙辩道:“这可折煞老奴了,绝对没要为难王爷的意思啊!只是您也知道的,仁王妃是太后娘娘的亲侄女儿,世子爷到底也算是太后娘娘的亲亲孙儿,仁王妃连着多日不见自家孩儿,求到太后娘娘跟前,只好派老奴过府探看,也顺道把世子爷接回亲娘身边。王爷心好,就让老奴顺顺利利办妥差事吧,至于仁王爷,太后娘娘可也没敢多管,由着他也就是了。”
“仁王世子爷……那孩子方才冯公公不也亲眼见过?”
傅松凛微挑剑眉,表情有些无辜。
“公公说想见见,本王就令乳母抱孩子来相见,那两位乳母还是直接从仁王府接来的,照顾起世子爷定然顺手又上手得很,请冯公公回去覆命,还请太后娘娘千万放心,仁王与仁王世子爷在本王这儿,一切都好。”
就在两刻钟前,在冯公公一行人被请进正厅堂上之时,霍婉清与乳母在清芳居小园亭中逗弄孩子的场景直接重现在冯公公面前。
一切尽在筹谋中。
自然而然般令冯公公亲眼目睹,毫无疑惑地认出那是仁王府接来的乳母,并看清乳母怀中的娃娃是何模样,一切确实无误。
冯公公敛眉道:“见是见着了,孩子养得确实白白胖胖,只是咱家领着太后懿旨,今儿个是非得把世子爷接回仁王妃身边不可,还请王爷多多见谅。”
傅松凛一指敲在膝腿上,敲啊敲的状似斟酌。
最终他头一甩,侧首朝在一旁静候的女使道:“去,把世子爷先抱过来,吩咐那两名乳母赶紧收拾收拾,也好带世子爷回仁王府。”
“是。”霍婉清微垂蝶首、屈膝福礼,随即出了正厅。
不过半刻钟,她重新返回,怀里横抱着一只襁褓,因为边哄着娃娃边举步跨过正厅门槛,一个没留神脚下猛地一绊!
她这一绊伴随哀喊,自个儿跌跤便也作罢,臂弯里的襁褓竟骤然抛飞出去,眼看就要砸进黄铜炭火盆子里!
说时迟那时快,在场的不论是毅王本人、毅王府的仆婢,又或是两名小公公内侍,没谁能有作为,就见冯公公一招鸢飞冲天再一记当空捞月,眨眼间已探到飞在半空的襁褓。
但他未能得手,有人从中作梗。
“王爷何意?”冯公公怒声质问,因傅松凛忽地抢快,一个掌风将襁褓送远,看着就要撞上堂柱,逼得他只得再变招。
“冯公公好身手!”傅松凛朗声赞了一句,未再迫前。
此时冯公公抢得那襁褓,一入手才知有诈!
哪里是什么小娃娃?同样花色的襁褓裹巾、同样颜色的系带,他适才亲眼确认那是仁王世子爷无误,未想已先入为主,以为那小女使抱过来的必然是孩子,结果襁褓中裹的不过是个小枕子。
“猎物”目中陡现杀意,即便立于不败之地,霍婉清仍紧张到手心渗汗,她悄悄退到角落,摸出事先藏在那儿的连弩铁弓,防备着。
傅松凛的目光不曾须臾离开冯公公那张脸,笑笑道:“这事传出去有谁信?当年犯下那么多起江湖大案的‘红花子母剑’冯尧三,这些年竟是扮成内侍藏身宫中,还混成太后身边第一红人,莫怪能销声匿迹得这般彻底,这可比大隐隐于市更高明,阁下厉害。”
毅王府的仆婢尽数退出,跟随冯公公的两名小内侍则完全状况外,你看着我、我望着你,傻乎乎愣在原地。
直到正厅堂上、左右后方的两边角门分别有人闯进,前头正门亦同时进来四人,众人兵器在手,来势汹汹,抖若筛糠的小内侍俩这才晓得要往外头逃。
这一边,傅松凛从容又道:“多年过去了,怕冯爷认不得眼前这几位,且让本王为你仔细说道。”
“不必。”冯尧三原本不男不女的嗓声突然一转低沉,似乎这才是他原有的声音。他缓缓扫看进到正厅的六人,当中有男有女,年岁皆在四十上下,与这些江湖人结仇之事一一闪过脑海。
他不得不佩服这位毅王爷,竟能在短短几天内就安排出这样一场。
他本以为自身藏得极好,退出江湖从此与伊人相伴,后来才知朝堂与后宫亦是一场又一场的争斗,他不得不参与其中,因他看重的那名女子投身风暴里,为她自个儿、为她整个家族,争权夺利永不放手。
事到如今,他能做的就是逃。
逃得远远的,绝不能被缚,就算是死,屍首也不能落在他们手中。
既然要逃,就得抢一张“护身符”在手!
第六章 清儿得管管(2)
前来了结仇敌正蓄势待发的六人谁也没料到,冯尧三不是往正厅大门踵去,却是回身扑至角落,一出招竟直扑那个与他最不相干的小女使。
霍婉清一直戒备着,无奈事生肘腋。
她射出的第一箭不但被冯尧三避开,弩箭还被他当空扣住,她不及再拉第二箭,对方手中弩箭一转,箭尖已朝她刺来。
她听到“哦”轻微一响,一道身影骤然挡在面前,是她家的爷!
傅松凛腰间软剑已出,六名寻仇的江湖人士亦随即加入战局,瞬间正厅堂上人影飞腾起落、刀光剑影道道生寒。
冯尧三出手不中已失先机,当下不再缠斗,拼着生生挨中一记铁沙掌,他钻到空处抢出正厅大门,一跃跃上瓦顶,再踵往更远处遁逃。
六人中有五人立时追赶了去,留下来的那位中年劲装女子将剑回鞘,转身朝傅松凛抱拳作礼,徐声道——
“王爷有劳了,接下来的事就交由咱们的人马接手,绝不会让冯尧三那厮有逃脱之机,此次得您相助,我泰北环剑门大仇终能得报,大恩不言谢,往后王爷有何差遣,尽管吩咐便是。”
“好说。”傅松凛亦是拱手回礼。“本王虽身在朝堂,到底与云曜庄渊源深厚,算得上是半个武林中人,‘武林盟’这几年一直在追查冯尧三下落,本王既已探得,自当相助,说穿了也不过略尽绵薄之力罢了,不能称什么大恩。”
霍婉清原本担忧没能在王府所设的这个局中拿住冯尧三,此时听来,像是毅王府外也早就安排好另一局,顿时心安不少。
她忍住没问出,毕竟在外人面前,她还是十分守本分的,主子爷跟贵客说话,小女使不挺嘴。
那劲装女子又说了几句后,最后道:“还请王爷先行止血裹伤吧,待外头大事抵定,必遣人来报,告辞。”
“爷受伤了?”霍婉清整个人险些跳起来……不!她真跳起来了,一跳跳到自家的爷面前,哪里还能装安静!
劲装女子似乎被她突如其来的惊呼加举措吓了一跳,但没有再逗留,只见嘴角紧抿似忍笑意,抱拳一拱便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