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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松凛简直不知该作何回应!

  内心可谓天人交战,一方面惊怒到想掐昏她,另一方面又忍不住心疼,同时亦后怕得很,如果他没能以箭打偏那把暗器飞刀,此时的她还能活泼灵动地冲着他笑吗?

  还有,即便她避过那把飞刀,瞬间爆裂的栏杆木屑喷得她额上、颊面以及颈侧清晰可见细小血痕,被木屑划破的地方正渗出血珠,模样格外可怜,她却仍笑得那样没心没肺,说自己没事,没有真的受伤。

  他气不打一处来,张了张唇想训斥人,她扬睫看来的眸光令他陡地屏息。



  那秀雅眉目像在短短几日间少了点稚气,多了分难以言喻的细腻。

  她看他的样子像要看进他内心深处,明明一张嫩润脸蛋有好几道划伤、擦伤正细细渗血,她却咧嘴笑得甚欢,又明明是笑着的,眸底却流出两行泪来。

  他不是很明白。

  自她高烧三日清醒过来后,性情似乎有所转变,沉静的、矜持的那一面彷佛褪化了去,取而代之的是跃跃欲试、是灵动积极,然这些变化在她身上显得如此自然,毫无违和感,又让他不禁要捻眉沉吟——

  也许此刻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将满十七岁的大姑娘家,才是辽东霍家堡大小姐原来该有的模样。

  但再怎么纵着她,也不能任由她动不动就领着人打埋伏!



  “你……呃!”他骤然被扑,一团软玉温香不由分说撞进怀中,撞得他险些往后跌坐。小妮子是何时习得这招?

  她这招太狠,总能在“紧要关头”救她自个儿一命,让他骂不出话、训不了人。

  霍婉清没有多想什么,就是感动,很感动很感动,无与伦比的感动。

  她挡掉那一把直中他胸央的暗器飞刀,挡掉当朝太后对他的第一次暗杀。而她更知晓那名蒙面黑衣客是何方神圣。

  知己知彼便能立于不败之地,她既重活这一世,就要护她家的爷无后顾之忧,让他活得长长久久,得一个善终。

  她原本担心这一世的暗杀不会发生,如果没有发生,那说明这里的人事物与她所经历过的那一世可能不相符合。

  但如今证实,暗夜中当街刺杀一事确实有了,她埋伏的地方也确实无误,一切尽在掌控中,她一颗心悸动到发颤,背脊亦颤抖不已,感动加冲动之下就只想扑过去抱住他,她有无限欢喜。

  “爷别怕!这辈子我护着你,我来当你的贴身护卫!”

  身为爷的男人一听额角不禁抽了抽,都想曲指敲她脑袋瓜了,但垂目瞪着那姑娘家可爱的发旋,高高举起的手到底没舍得敲下。

  不仅没舍得敲落,还干脆“好爷作到底”,一把将腿软的她打横抱起,直接抱下楼。

  第五章 立不败之地(1)

  夜已然深沉,寻常时候早该上榻安枕,但天子脚下的首善之地在这一夜却极不平静。

  受诏入宫议事的毅王爷入夜甫从宫中离开不久,竟在帝京大街上遭刺客袭击,更奇的是,毅王似乎能料敌于先,早料到刺客将在何处行刺,事先布置人手,想来个守株待兔兼瓮中捉蹩。

  可惜的是不管刺客是兔是蹩,终究没能逮住,对方身手了得,遭侍卫们围攻再与毅王交手,全然未落下风,刺客最后之所以遁走并非落败,而是已失去行刺的绝佳机会。

  既是行刺,讲究的是快狠准,最好能来无影、去无踪,与目标物缠斗越久越危险,也越发容易曝露底细。

  看看今夜这一场刺杀,刺客明摆着是被狠狠拖住,尤其在无数把火炬的照明下以及众人合围中,刺客若再执着不撤,那绝对是跟自个儿过不去。

  刺客不是蠢蛋。

  但巡防营的兵勇和六扇门的捕快则被自家上峰连骂好几声蠢蛋。

  一蠢是巡夜的兵勇把毅王爷拦在街心盘査,令刺客有了下手时机,且好几个人全挨了暗器飞刀毫无反抗之力。

  二蠢是不管巡防营或六扇门的人,竟然都未觉察到毅王府在大街两边的埋伏,待意外一起,完全摸不着头绪。

  毅王遇刺一事很快传进宫中,当夜定荣帝便遣了心腹内侍前来探看,还特意赏下能压惊安神的沉木薰香以及上好的刀伤药膏。

  此际,御赐的上好刀伤药膏就涂在霍婉清的脸上、颈上。

  她在春草和菱香的帮忙下已沐浴盥洗,又在主子爷的冷目监督下让春草替她抹药,之后菱香送来一碗热汤面,她没什么胃口但不敢不吃,因为身为爷的男人在一旁继续紧盯。

  然后在她洗干净、抹好药、吃过喝过又简单漱洗过后,上了榻以为主子爷准她躺平睡下了,怎料她家的爷突然一撩袍大马金刀坐上绣榻,开始不留情地对她“升堂问案”。

  叹了口气,她认命跪坐,两手分别抓着两边耳垂。

  欸,先求饶总没错,还好春草和菱香已经退下去歇息,不会瞧见她挨罚挨骂的粮样。

  “清儿前些天就告诉爷的,说爷将有大劫,这一场劫难定要安然躲过才行,可是爷……爷偏不信,还要清儿想清楚再来回话……能回什么话嘛?爷以为清儿信口雌黄,我没有的,那、那就只能亲自上阵打埋伏,等对方自投罗网,只要我办到了,就能让爷信我。”

  今夜这一场刺杀亦让傅松凛记起几天前她信誓旦旦对他所说的事——

  爷大难将至,只要挺过这一关,往后许就一路顺泰。

  凭我是死过一回的人。

  就凭我重生了这一世!

  他内心滋味无比复杂,竟有被说服之感。

  不单因为祸起今夜,更因她的眸光和神态那样沉着认真,又隐隐拢着纯粹的焦灼,好像“她重生、她能知劫难将至”这样的事无法取信于他、得不到他全力配合,那令她着实苦恼又忧虑。

  瞥到男人那幽深的注视,俊脸被气到冷若冰霜一般,霍婉清也觉无奈得很,好像自她重生醒来,就一直在惹他生气似。

  她咬咬唇只得再道:“在重生之前的那一世,爷是出了皇城大门不久后就在宵禁的大街上遇袭,伤得甚重,随行侍卫无人生还,清儿自是知道那刺客武功定然不俗……这些天爷时不时被皇上召进宫中议事,爷一进宫,我心就高悬着,干脆召集可用的人手入夜后就蛰伏在大街两边,确定你返抵王府了才撤走——”

  “那条繁华的东大街上有霍家的茶馆和胭脂铺头,大小管事们跟那一带的店家掌柜们也都相熟,入了夜就借人家的地方藏身埋伏,人家也挺义气,说借就借,没有二话……”

  傅松凛想了一下今夜随她打埋伏的那些人,有几个是毅王府的人,但大多数应是她辽东霍家堡的人手。

  霍家在帝京城内有些小产业,城郊外更有作为货物集散用途的大栈子,霍家堡的本业主在南北运货、东西交流,本就需要足够的人力,她这位霍家大小姐号令一出,要迅速集结人手绝非难事。

  再有,她把人布在大街两边的各家铺头里,一小部分则伏在瓦顶或躲在屋房错落下形成的阴影中,说实话,若非绝顶厉害的内家高手实不易察觉,毕竟铺头屋子里有人那是再寻常不过的事,而刺客目的只为行刺,极可能先入为主地以为自身才是藏身暗处的那一个,却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然,为取信于他,向他证明她所说的,她根本是以身犯险。

  自上一次在硕庄淋雨蛰伏之事,到今夜不管不顾涉险,该严厉地斥责她一顿,训到她懂得怕才好,但遍寻心中却找不到半句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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