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他好不容易能够以死自证心意,眼看着就要得到与心仪之人缠绵私语的机会,全都让这个人毁了!
这还不算,他还大马金刀的跨坐在哪儿,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就算自己再理亏,也忍不住觉得委屈了。
「不说就算了,反正现在跟我也没关系了,之前找你,是要告诉你金晓企所控制的最大商会,今天在京里聚会。」
「今儿个,我见到金家的徐管事了,他去靳家吊唁你了。」慕寒月风马牛不相及的说了一句。
这话题也跳得太快了吧?
一时跟不上慕寒月那跳跃的思绪,此时的靳柳枫愕然地微张嘴巴,半晌说不出话来,那模样完全将他风度翩翩的气质贵公子形象完全颠覆。
「我是金家的姑爷,我死了金家派人来吊唁不是很正常的吗?」靳柳枫有些愣头愣脑地反问道。
其实,他虽然生在清流世家,父执辈大都在朝堂当官,可他从小对那些之乎者也没什么兴趣,反而对于兵法武术更加喜爱,对那些阴谋诡计弯弯绕绕又不是挺在行的,所以他不懂得金家派人来吊唁有什么奇怪的。
「这三年来,金家往你们家送过节礼吗?」
「当然……没有!」原本的理直气壮变成了气虚,靳柳枫话刚出口就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
他不笨,只不过是不喜欢官场上的尔虞我诈,更爱真枪实剑的对决,若非爹娘真的很疼他,否则他都要以为格格不入的自己,其实是被捡来的。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自己也说了,这几年金晓企对于烟儿其实是不闻不问的,如今世人皆以为你已丧命,那烟儿在靳家,能给金家的好处只怕再不复从前,他又怎会专程命徐大一赶赴京城为你吊唁?」
「你的意思是?」一听到慕寒月那条理分明的分析,靳柳枫也明白这件事的严重性,连忙问道。
「咱们年初拦截了他在江南的生丝生意,年中又抢先他一步买下了西南的药山,阻了他的药材生意,如今皇子间的争斗动作频繁,三皇子正是用人用钱之际,那金晓企既然依附着三皇子,必然也得积极拓展钱途,应付主子不时的需求,而金晓企那个人……」
慕寒月才分析到一半,突然住了口,利眸如箭般疾射向正专心听着他说话的靳柳枫。
被那锐芒一扫,靳柳枫立刻觉得背脊泛起了一阵寒凉,连忙问道:「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若是有人泄露了我的身分,或是在行事的过程中留下了蛛丝马迹,只怕以金晓企那狐狸的心思,马上能猜到这一桩桩的事情有着我的手笔。
「所以如果他找不着你,就只能找你最可能在乎的人?」
就他所知,金晓企本来是打算将金映烟嫁给江南一个豪富之家的家主之子做续弦的,而那豪富之子是出了名的会折腾媳妇,已经生生地折腾死了两个人,早已恶名在外。
既是如此,但凡有点能力的人家都不愿意将女儿嫁与那样的人家,偏偏那家人对金晓企许以重利,让嗜财如命的金晓企动了心思。
更要命的是,当时金家得罪了太行山一带的山匪,但凡金家的商队一出现在太行山的山道上,便是全面诛杀,货物自然也成了山匪的囊中之物,金家为此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一批两批的货物被劫还没什么,可长久下来,南北道路不得畅通,金家的铺子便有了颓败的迹像。
金晓企怎可能让自己一生的心血付诸东流,偏偏那窝土匪太过剽悍,便是官兵都怕他们三分,所以才会在他们劫掠金家的商队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于是在苦思一番之后,他叫来了慕寒月,希望他能解决太行山山匪的问题,同时也许诺可以完成他一个心愿。
当时的慕寒月二话不说就答应了,所求却只是不希望金晓企把金映烟嫁给富豪之子做续弦。
金映烟那时不过是个养在深闺,没没无名,任何方面都不甚出彩的金家三姑娘,是那种在金晓企眼里随时可以舍弃的女儿。
如今只要应了慕寒月的要求,或许太行山山匪这桩棘手之事便能解决,他自然是连声答应,甚至还主动加码,把为金三姑娘婚事作主的权力交给了慕寒月。
反正对他而言都是卖女儿,卖给豪富虽然利益不错,可终究不如处理掉太行山山匪的吸引力大。
再加上这几年,慕寒月在商场上日益如鱼得水,他隐隐有些担忧这个故友之子会在将来有能耐后,回过头来反咬他一口,所以如今这样很好。
之后慕寒月孤身去了太行山,途中救了大皇子,然后同向来拥立正统的靳家的嫡长孙靳柳枫有了交集,跟着便是靳柳枫迎娶金映烟。
这一转眼已经三年了,当初那不畏虎的初生之犊在大皇子的倚重之下,早已褪去一身青涩,摇身一变成为大皇子手下的能人,手掌大皇子的财政大权,几乎可以说是一呼百应。
「你的意思是,金晓企猜到了你是幕后操控一切的人,所以想将金映烟做为掣肘你的利器?」
「嗯。」
慕寒月应了一声,虽然声音轻飘飘的,但靳柳枫就是可以从中辨识出慕寒柳此时心情的沉重。
「可是他有这个能耐吗?」见惯了慕寒月的本事,靳柳枫着实认为他的忧心忡忡很没有必要,对于他的慎重其事,更是有些不以为然。
「他本就是一个狡猾之人,再加上三皇子对他日益倚重,要顺藤摸瓜找出我的身分并不难……」
慕寒月一边说着,心一边突突地跳着,有些不安,总觉得彷佛有什么事要发生了,于是他站起身,再无方才的气定神闲,步伐快速,甚至有些凌乱的朝着门外走去,那速度之快,连撞倒了椅子他都无所觉。
望着那跌撞而去的身影,靳柳枫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有些咋舌。
从初回见面开始,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慌乱的慕寒月,在他的记忆里,慕寒月应该是那种面对任何事都气定神闲的男人!
但不至于吧?就算金晓企真的猜到了慕寒月的身分,他的手脚应该也不至于快成这样吧?
毕竟他都还没有下葬,如今的靳家整天都是人,金晓企哪有可能在这个时候铤而走险呢?
第四章 重遇故人(1)
纤细的十指很有规律地在桌面上敲击着,金映烟柳眉紧蹙地坐在美人靠上思索,总觉得有些事情被她遗漏了,可她却不知道是什么。
她晃了晃脑袋,想要让自己清醒清醒,忽然觉得四周静谧得过分。
虽说她向来不喜太多人伺候,寻常能进她屋里的只有阿圜和欢雀,其余的人不经传召,不能擅自进她的屋子。
这是她打小养成的习惯,毕竟在金家那个得靠争才能好好活着的地方,想要独善其身并不容易,尤其她的娘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了。
身在商贾之家,嫡庶之间的尊卑并不如官宦之家来得分明,即使她是嫡女,仍取不得什么优势。
她父亲一向都是哪个儿女能带给他更多的利益,他便多重视那人几分,使得他们若是不争,连在金家伺候多年的老奴仆妇都能踩他们这些少爷、姑娘一脚,所以人人都想在她爹面前表现出彩。
原本连她也不例外,每一个先生布置下来的功课,她都力求完美的完成,直到她九岁时,有一天她不经意地路过了大姊姊的院子,却听到了低低的哭泣声,她一时好奇悄悄避开了人,进了大姊姊的闺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