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慕寒月没有给她任何的答案,铁青着一张脸的他快速转身,眨眼便消失在她的眼前。
望着那远去的身影,她的菱唇微微勾起,只是那笑却比哭还让人心怜。还是……不行吗?
第八章 感情上的傻子(1)
从来,他都是优雅而从容的,从自己见到慕寒月的第一眼起就是如此。
他当时不过身着粗布衣,却怡然自得的走进了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太行山,走进了土匪窝。
看着他对上虎背熊腰的裘大当家时,脸上依旧是一抹淡然的表情,彷佛这世上谁都不能吓着他半分。
若不是亲眼所见,龙竞天不会相信,就凭着他那书生模样,竟能在谈笑之间,将一个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豪迈土匪头子灌倒。
他甚至仅只用一张嘴,便替金家打开了太行山的山道,然后让太行山的裘大当家,将他一生的积蓄全投在了他的身上。
最夸张的是,他还凭着一张嘴,让裘大当家将自己这个遭人设计、误闯土匪窝,当朝最不受重视的皇子放了。
此时此刻,他甚至还能清楚的记得,当初他在土匪窝的正厅里看到眼前这个男人时,本还以为又是一个跟他同样误闯土匪窝的笨人,偏偏这个没没无名的江南商家小管事,在裘大当家的眼中倒比自己这个大皇子还要有脸面。
裘大当家当时可是被人抓了把柄,才会干下设计掳他这皇家人进土匪窝的勾当,也打算一不做二不休的将他终生软禁在土匪窝里,但慕寒月只凭着三寸不烂之舌,竟说服了裘大当家另外选边站。
当下他就决定缠上慕寒月,这几年他以兄弟之礼待之,从不自恃身分,而慕寒月也的确将他从泥沼中拉出来,甚至运用他的积蓄,和他自己身上为数不多的本钱,经营出他当初连想都不敢想的丰厚身家。
有了自己的人脉,他终于能与以饿狼眼光觊觎皇位的老三一较高下。
慕寒月甚至还说服了裘大当家带众土匪转行进了军营,从小兵做起,如今裘大当家在军营之中已经是个说一不二的小将军了。
问他为什么让一个土匪头子带着整窝的土匪去当兵?
慕寒月用极理所当然的语气对他说——
「你什么都欠,就算有了银子,若在军中没有任何的根基势力,就算争到了皇位又如何?」
他曾经怀疑过,这世上究竟有什么是眼前这个男人做不到的?
但让龙竞天傻眼的是,总是温文儒雅、从容不迫的男人,现在正像是一只暴躁的熊,来来回回地在屋里踱步。
「我说你究竟怎么了?」
明明这几日他日日像个奴才般,精心照顾着金映烟,感觉还照顾得挺开心的,可怎么突然成了如今这样?
来回踱着的步伐蓦地停下,慕寒月转头看向烦扰他的龙竞天,那向来平静无波的眸子中烧着一片片向外四射的怒火。
「她怎么可以?」他怒问,毫无理智。
「她究竟做了什么,能够惹来你发这么大的怒火?」龙竞天被那眸光盯得头皮直发麻。
「她让我灭了金家!」慕寒月咬牙说道,那恍若自牙关间硬蹦出来的话,字字都带着火气。
龙竞天更不懂了,这个请求不是合情合理吗?既然她对她的丫鬟这么的情深意重,换了他是金映烟,应该也会有这样的想法,这值得这么生气吗?
「她怎么会以为我为她做事是需要代价交换的,她难道不知道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她吗?」
终于,龙竞天听到了重点,顿时恍然大悟。
收起了向来嬉皮笑脸的模样,龙竞天一本正经的问道:「当年,你突然消失,然后她奉父命出嫁,三年的时间里,她不曾有过你半点的音讯,对吗?」
像是对待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龙竞天的语气很有耐心,可眼神却带着一丝丝的不敢置信。
真的很难相信,他与慕寒月之间的角色,竟然会有整个大翻转的一天,打从和他头回见面开始,循循善诱的人从来都是他,而不是自己,如今为了一个女人,他这个大皇子党的头号军师,脑袋瓜子竟然就不好使了。
「所以呢?」慕寒月完全弄不明白龙竞天想要说的究竟是什么,强忍着心中那汹涌的怒气,开口问道。
「所以,消失三年的你再出现,她却发现,原来你们两家之间有着血海深仇,那么你要她怎么想?」
在慕寒月的认知里,金映烟和金晓企、金家一直都是不一样的,金映烟就是金映烟,与其他的金家人都没有关系。
可……那是他的想法啊!
毕竟当初不知缘由,觉得自己被抛下的人是她啊!
「你的意思是,她觉得我当初对她,不过是为了报复的戏弄?」
瞧着眼前这个似是恍然大悟的男人,龙竞天着实吃惊,难道说,他真的没有想过会有这种可能吗?
「这不是很理所当然的事吗?」他反问着,语气带着浓浓的不可思议。
他真的完全没想到,这个为他安排、谋算一切的军师,在感情上竟然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难怪慕寒月当初会提出以靳柳枫的家世诱引金晓企嫁女儿,然后还一点都不担心金映烟可能爱上靳柳枫。
「我一直以为她只是生气而已?」闻言,他喃喃自语了一句,过去他倒真没往这方面去联想。
想起她在两人重逢时转身就跑的行为,还有那一个结实的巴掌,那时的她对自己是有情绪的,可好像真如龙竞天所说,她的冷然且对自己毫无反应,是从她听到了自己和徐大一的对话、知道自己和金家有着血海深仇开始。
所以她以为,他当初接近她是算计、是有所图谋的,所以如今才以自己为交换条件,想让他为阿圜报仇?
想到这里,慕寒月忍不住苦笑着摇摇头,只怕那丫头此时此刻早已经钻进了牛角尖里去了。
「你真的……想明白了?」
龙竞天有些迟疑,虽然慕寒月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可他却没有丝毫的动作,所以自己无法确定他是不是真的懂了。
「嗯,想明白了,你的确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慕寒月颔首。
龙竞天眉间的皱折更深了些,终究还是忍不住的问道:「既然想明白了,你怎么不快点去找她解释?」
「旁人或许解释有用,但……她不行。」向来那抹泰然自若的沉稳再次回到了他的身上,慕寒月淡笑着说道。
「这种事不解释可是不行的,女人有时固执得很,要是她认定了真相,只怕再难有转圜的一天。」
龙竞天从出生到现在,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婆妈过,就像那些碎嘴的三姑六婆,但瞧着慕寒月那恍若事不关己的悠闲,又忍不住开口劝道。
「有些事,用说的没用,用做的不是更有说服力吗?」
方才的烦躁是因为不知道她的冷漠疏离是何故,如今知道了,他也不想再心急火燎的去处置。
烟儿……那可是他一直以来放在心头的宝贝,因为不愿她待在金家那个龙潭虎穴,成为他父亲与人交易的犠牲品,他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赌她的未来。
如今,他虽然赌赢了,可她却误会他了!
但无论如何,至少他们都还活着,只要活着,他就还有机会可以让她明白,在他的心中,她有多重要。
现在更重要的是他不愿见她宛若即将枯萎的花朵,日日关在房里哀悼着阿圜的过世,更不愿她因心死而想要出卖她自己,好换来金家的败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