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他情意如此缱绻,他再克己仍然免不了心旌动摇。他没有回吻,是心头梗着一个更深的顾虑──他放任自己的部分情愫流露,数度打破原则吻了她,已难以收尾,他在她面前情绪越来越不易掩盖,释放出更多讯息,只会让她燃起不切实际的希望──她和他是有未来的!
但,他其实没有考量过这层未来,即使她已一步步占据了他大半心思,即使她可以左右他的喜怒,即使……他不时想见到她。
范柔感觉到了他的迟疑,她没有停下她的吻。她不在乎主动被动,她只想借着和他的亲密表达出她的爱恋。她捧着他脸的手酸了,就直接勾住他脖子继续吻他;踮着的脚也无力了,便借力使力贴靠在他身躯上。这一靠,夏翰青才察觉她身上衣衫湿得极彻底,扶着她腰间的手掌感受到她透出湿衣的体温,竟有些热烫。
他稍推开她,“你这样会着凉──”
“我不冷……”她紧紧环住他的腰,面颊贴在他胸口上方,近乎密不透风与他相拥,“你别推开我。”
“范柔,你记不记得我说过的话?”他叹了口气。
“记得。”她仰起头看着他,神色明朗,字字清晰:“都记得。你说过的每句话我都记得,你的未来不会有我,你不要担心,我随时都记得。”
她弯起嘴角笑了,那是要他全然放心的笑。他心底一震,仔细凝视她的眼瞳,水光晃动之后,那里仿佛有一片灿星,仅止为了他闪耀。
“所以,夏翰青,”她放柔了语调,眼神却极其坚定,“今晚你可以尽情的爱我吗?”
今生第一次,她毫不怯懦,对心爱的男人提出了爱的邀请。
***
第9章 因为你快乐(2)
今生第一次,夏翰青尝到夜半浑身不能动弹的怪异感觉。
意识朦胧中他试着翻身几次未果,渐渐从局促中转醒。夜灯昏暝下,他掀眼环顾周遭,终于恍悟不得伸展之感是怎么来的。
是范柔,她几乎四肢并用,头安栖在他肩臂,手脚横跨他的胸腹及下肢,将他当作人形抱枕,只要他略一动,她自动缩臂箍紧,不教抱枕片刻离身。
他勉强略昂首往下探视,仅看见她头顶的发旋和密合的睫毛,颈部以下部位被披散的墨发和薄毯遮盖住,到了大腿以下才裸露出与他交缠的双脚。
他失笑了。她连睡梦中也能展现出顽强意志吗?他想抽离被枕麻的手臂,但稍有尝试之意,她便反射性收缩手脚不放松,这一挪动,重新感受到了彼此肌肤的摩擦,她胸前的柔软和小腹密贴在他身侧,几无任何缝隙,肌肤之亲让几个小时前的缠绵画面迅速回到他的脑海。
是她蛊惑了他,还是深埋的强烈想望推了他一把?他无法厘清,不管是在欢爱的时刻,抑或冷静的现在,但他确然感受到了她的媚惑,在那些时刻──当她压抑着腼腆,手足慌乱地脱下他借她穿的恤衫,脸颊涌上了惊人的大片红晕,却还是抬起脸大胆面对他的瞬间;当她明明紧张,却生怕他后悔,极力释出落落大方的微笑时;以及,当他抚遍她发烫的全身,她毫不遮掩她的真实反应的时刻。
她是如此赤裸地面对他,无论是身与心。即使在最不适的刹那,他清楚感受到她最柔软的部分义无反顾地接纳他,没有一丝推拒。他没有预料到的是,她那副经过舞蹈锻链的柔韧躯体,竟能引发他内在前所未有的激越;他犹记被激起的愉悦似迭起的潮浪一波接一波,仿佛永无止息的时候;甚至在高峰之后,他剧烈的心跳仍持续好一段时间才缓慢平息。也许范柔感觉到了他在她身上获得了强烈欢愉,莫名的羞怯竟至尾声时才展露,整张发热的小脸埋进他颈窝,不肯让他细瞧,一直到她倦极睡去。
在这夜半时分,他对怀里的女人兴起了眷恋之意,那是他长久极力避免的感觉,但近日他却一再生出各种借口见她,他心知肚明,那根本是饮鸩止渴。
静谧中,手机突兀地响起,在深夜里显得分外地响亮。他心漏跳一拍,顾不得惊扰范柔,伸展手臂往床头摸索,构着后赶紧凑到耳边,对方快急的语速慌乱,但他听得一清二楚。他发了一会呆,简短应了一声,迅速从范柔怀抱中脱身下床,打开衣橱快速着装。骚动中,范柔醒了,她迷糊地从床上坐起,惺忪着眼看着他问:“天亮了吗?你要去哪?”
“我有急事,你继续睡吧。”
“噢……”她揉揉眼皮,也不问何事,薄毯一掀,光着身翻身便落了地。“我陪你去吧。”
“不用了,你累了就继续睡吧──”他想阻止她,她已经不由分说,拿起他昨晚帮她洗烘好折迭放在椅上的衣物,慢吞吞穿上。
他快速思索了一下,决定由她去。但她神识似乎还未归体,动作慢半拍,抓了衬衫就胡乱往身上套,他一见不妙,直接过去脱了她衬衫,她半眯着眼口齿不清:“怎么啦?”
他叹了口气,柔声道:“你内衣还没穿呢!”
“噢……”不见她害羞,分明尚未清醒。
他心头急,索性接过她的衣物,一件件依序替她穿上,勉强视而不见她光祼诱人的胴体。她动作迟钝,未拒绝让他代劳,乖顺地举手抬脚配合,当他蹲下为她套上牛仔裤脚时,她一手扶着他的肩,含糊地道谢:“谢谢,你真是好心……”
他忽然掠过一个念头,她睡不饱时迷糊得很,若有人打劫,她恐怕一无所知吧?
范柔一路任夏翰青牵着走动,上车,坐好后倒头又睡,沿途经过何处全没印象,安稳地又睡了一觉,直到车停泊好,他摇晃醒她,她终于睁开全眼,醒了神,看清自己身在何处。
不,她不知道这是何处,天未明,淡淡薄雾轻罩在宽阔的草地上,以及不远处的白色建筑物上。
下了车,夏翰青执起她的手,走向那栋不知名的建筑物。她没有发问,只是观看,任由他牵着她进入似饭店中庭的漂亮大厅,和一群等候多时、穿着白袍的医护人员会合。范柔这才确定这是间医疗机构,夏翰青赶赴此地做什么?
为首的医师向夏翰青报告某人的病情,她听不懂,只隐约知道结果──病人在一小时前走了,在睡梦中。
夏翰青面色仿佛凝结,没听完医师说法,匆匆带着她继续往另一边长廊前行,医护人员紧随在后,左弯右拐一阵后乘电梯上楼,在走廊尽头的一间病房门前站定。门是敞开的,里面有另两名护士守着,一见夏翰青到来,先后退出病房,让他靠近病床。
夏翰青独自大踏步走过去,在病床边的单人椅坐下,握住病人的手,俯首凝视病人的容颜。范柔不敢踏前,她的角度看不见病人的脸,只能无措地环顾病房。
视线无意落在病床旁的小柜上,那里有张醒目的相框,框着一张个人的放大独照,一名年轻女子被捕捉的刹那笑颜。她心猛一跳,再向前一步,良好的视力看清女子的长相,那女子的笑容似曾相识,发型也似曾相识,嘴边深刻的笑涡更是……
她心倏然剧跳,倒退两步,一名护士轻拉她衣袖,询问她是否退出病房,留给夏翰青个人隐私。
她轻点头,随医护人员走出病房,站在前廊上,望着外面的朦胧山景,心仍在噗通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