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高兴听你这么说,我哥要是像你这么想就好了。我哥常说猴子跳舞跳得再美妙还是只猴子。”她盯着他把虾壳放进烤箱烘烤,没注意到他手僵了一瞬。
烘烤的空档夏翰青悉心准备数种香料和蔬菜食材,再和烤好的虾壳下锅炖汤。炖煮的同时他接着准备前菜,先将前一天腌制好的田鸡腿香煎至金黄酥脆,又另起油锅翻炒香料,整间厨房逐渐香气四溢。
范柔看得眼花撩乱,也被刺激得饥肠辘辘,她在一旁目不转睛,暗吞口水,直到他舀了一小匙怪里怪气的酱汁到她唇边,以鼓励的眼神看着她,“尝一尝,看有什么感觉。”
她呆了一秒,他的声音透着少有的期待,和平时的冷淡平直很不一样。她听话伸舌舔进嘴里,酱汁一触及味蕾,前所未有的口感令她面色遽变、泛光、猛点头,“好厉害,你掺了什么魔法进去?”
他噙起了笑,含蓄地回答:“做了一点小实验,应该是芥末的功劳。”
“啊,中奖了,中奖了。”她兴奋地捂起了面颊。“我好幸福。”
夏翰青不很明白她的中奖了意谓着什么,她那率真的反应却能让掌厨者不由得心花怒放,这一点当她尝到完成的龙虾浓汤时得到了强烈的证明。
一接过汤盘,她直往嘴里送浓漡,也不怕烫,一匙接一匙不停歇,中途陡停,笑咪咪问他:“你看得见我吗?”
“为何看不见?”他不明所以。
“我成仙了啊!”她咧嘴笑,“好喝到成仙了啊。”
吃到前菜,她每咬一口便点个头,睫毛不住搧啊搧的,终于直视他抱怨:“我食量很大你不知道吗?怎么可以只给我两只田鸡腿,你那盘也给我吧。”说着叉子便伸过来毫不客气从他盘子上叼走,“不可以跟我计较,也不知道以后还吃得到吗?”那懊丧的模样简直像将要和情人分手。
到了他不吃的主食烤羊排,她吃了一半眼里闪着隐隐泪花,幽幽道:“你确定不吃羊肉吗?你尝一口吧,你腌的酱汁加了神秘的毒菇吗?我完了,我好像把舌头吃进去了,你真狠。”
最后是干贝奶油炖饭,她没哼半个字埋头把整份下肚,将盘底汁液刮光,不留半颗米粒。最后抹了抹嘴,一手抚着肚子,起身道:“我可以对厨师表达我的感激吗?”
一顿饭下来,范柔以各种方式回馈他最高礼赞,若说是虚应的演技,也未免太出神入化了;他世面见多,通常对别人灌的迷汤有免疫力,范柔充满情感的赞扬,竟无端让他冰凉无感的心融塌了一小块,暖意渐升。
他背靠流理台斜站着,淡淡地莞尔:“你刚才说得够多了,还想说什么?”
她直接走向前,张臂轻轻拥住他,脸颊贴靠在他胸前,“谢谢你,太棒了。”
一阵木楞,他动也不动。
她在做什么?他怎么想也想不到她热情如斯,究竟是对他全然不设防,还是她天性所致?她冷不防的拥抱可以勉强归之于西化礼仪,他在国外求学过,绝非不懂变通之人,但她凹凸有致的身躯轻贴着他,隔着棉质轻薄的居家服衣料,他明显感觉到女性起伏的线条,同时嗅闻到来自她身上熟悉的香氛,感官的接触令他颇为错愕,原本不喜的香气窜入肺腑,竟产生一股不明的撩动。
未及回神,她已松开他,离他两步远,给了他甜甜满意的笑。
“有甜点吗?”她怡然自若问。
他迅速定了神,转头打开冰箱取出杯装提拉米苏,递给她。
她将上方点缀的酒渍樱桃含进口中,暂态眉舒眼弯,“天天这么幸福就好了。”
“你想发胖吗?”他轻笑。
“有什么关系!”她翘起下巴。
是没有关系,她的人生里泰半只求开心,不计后果吧?
他搁下还有剩肴的盘子,走到中岛另一边,擎起已醒酒半小时的红酒,为自己斟上一杯,习惯性晃动一下酒杯,鼻尖凑近杯缘深吸浮晃的酒香,浅啜一口,再徐徐咽下。
“我也要。”她自动取了酒杯,斟上,学着他品酒的动作,有模有样地喝下。
他忍不住嗤笑,调侃道:“要发表高见吗?”
“我不懂酒啊!我只会喝。”她坦承。“好喝就行。”
酒液入腹,暖流渐升,范柔抬眼端详他。这个男人啊,不知道自己专注的样子有多迷人吧?那不慌不忙的料理神态,端上成品时美眸里散放的喜悦光芒,让人分秒移不开眼。她在味蕾被深深挑逗惊艳的刹那,思及他为了履行承诺,煞费周章准备了所有的食材,未用一般的菜色打发她,反而投入了创意,不停在细节处展现惊喜,感动的泡泡不知不觉塞满胸臆,促使她就算被误会也要送出拥抱。
她不后悔刚才发生的情不自禁的拥抱,她清楚感觉到了他的僵硬,但……不算随和的他,既没推开她,应该是不再对她反感了吧?
再倒了杯酒,一手托腮,隔着杯缘望着他,她发出轻叹:“夏翰青。”
他抬眉,以眼神回应。在公司以外的场合她直呼他全名,他无法有异议,也无从计较,她一直随心所欲惯了,限制她不过使自己伤神。
“夏翰青。”她又唤,许是吃饱了又喝了酒,她声线有几许亲昵意味,“你以前有没有见过我?”
“……”他暗讶,放下酒杯,不得不凝视她。
多突兀的问题,在这个时候。但她表情认真,没有玩笑的迹象,泛红的脸上仿佛有抹期待,她期待什么?
时间很多,他愿意认真思考她的提问,在微醺的目光中,再度审视她的脸孔。
弯弯浓眉,清亮的圆眼,不够高挺的小巧鼻子,不服气时习惯撅起的丰唇──不管再看几遍,依旧一张孩子气的圆脸。她进公司好几个月了,若说他对她的印象始终如一,实是违心之论;她聪明滑溜,说话时表情活泼生动,待人爽落,有些男孩气,对多数公司同仁来说,尤其是男同事,她绝对是讨喜的;纵然他管理公司严格,也不得不承认她有让他手下留情的潜力,只是,从年少至而立之年,这类模样的异性未曾令他心动过,怎会留下深刻印象?
他澹定回答:“没有。”
“真没有?”她圆脸再凑近些。
他果决地摇头,“真没见过。我记性不坏,记得的话一定告诉你;还是──你见过我?”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自小家族活动多,亲友数量不及备载,渐长夏至善便带着他出入某些较单纯的社交场合,成年后进入家族企业工作,参加的应酬多不胜数,一面之缘的更不在话下,不可能一一细数,铭记在心。
“我以为我见过你。好吧,没关系的,那就从现在开始认识我吧。”她大方地笑,失望却渗进她的眸底。不能怪他,他必须记忆的人事繁多,她不是最特出的那一个,早该被汰除在他的过往洪流中了,再说,她真心渴望他记住那个她吗?
“我已经认识你几个月了。”他喝完手中的酒。她以为他那么容易打发?她显然并未吐实,他们之间必然有过瓜葛,在他不经意的某段岁月中;但她显然没有意愿揭晓,她心里到底有何芥蒂?
“夏翰青,时间还早,我们来玩游戏吧。”眼珠一溜,她开心地提议。
“……”游戏?真是神来一笔!他脑海掠过一些想法,不是太正面,在他的地盘,她能打什么主意?“什么游戏?”他口气稍冷淡,未如她一般兴致高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