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自觉地瞥了应慕冬一眼,他心里也有个教他遗憾的人呢。
「慕冬,」应老爷说话了,「你也不小了,为父只有你们两个儿子,殷切盼着日后你们兄弟二人可以齐心,好好经营咱应家的生意。」
此话一出,始终神情淡然地看着这一切的应夫人突然一震,她脸上没有太多表情,但眼底却泄露了她的心事。
「下个月初八,景春要前往燕城做买卖,你可有意愿随你大哥一同前往?」应老爷问。
应景春一听,笑容越发大了,「慕冬还没去过燕城,想跟我一同去瞧瞧吗?」
燕城是南边的商业重镇,万商聚集,是各方客商进行交易买卖的大城,甚至常有一些来自海外及藩国的奇货。
「听说南边商道上最近有点不平静,你们兄弟二人一起去,路上也好有个照应。」应老爷说。
「老爷,」应夫人急切地开口,「不是有庭轩一块去吗?」
「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慕冬也该好好学习了。」应老爷说。
「可是慕冬他从没碰过买卖的事……」
「母亲,」应景春打断应夫人,「就是没碰过才要跟着学,一回生二回熟,慕冬是个机灵的,应当不成问题。」
魏庭轩是魏开功的独子,八面玲珑、长袖善舞,一直以来都与他父亲分别管理着应家的几门生意,是应家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
因为应慕冬无成,应景春得靠着舅父及舅表弟帮忙打理应家物业,不过舅父他们有些行事作风他是看不惯的,可他毕竟只有一人,孤掌难鸣,若应慕冬能与他兄弟齐心合力,或许能有一番不同的景象。
「景春,为娘是担心慕冬他从没去过那么远的地方,恐怕他……」
「母亲,儿子不会给大哥添乱的。」应慕冬声线平和地道。
闻言,应夫人惊疑不定地看着应慕冬。
应慕冬神情坚定,目光沉静地直视着她,他一直在想,当初是谁对原主下的手?这个无用的、被嫡母养废捧杀的废物究竟是死在谁的手里?
那天他接到哥哥的电话,说父亲突然昏倒,便急急告别了张佳纯,没想到赶往医院的途中竟出了车祸,醒来时头破血流倒在永乐楼附近的暗巷里,成了应家无用的庶子应慕冬。
他因为头部遭到重创而失去某部分的记忆,对于原主为何遇害毫无头绪,因此他尽可能维持着原主的生活形态及模式,暗中观察着这府里的一切,很快便察觉到原主的无用及荒唐是被刻意养成的。
原主是庶子,生母离世后便被应夫人养在膝下,应夫人对他极尽宠溺,甚至称得上纵容,所有人都夸应夫人慈爱,将庶子当作亲儿,但其实她是刻意将他养废,成为一个不学无术的纨裤浪荡子。
对原主下手的嫌疑人之一便是应夫人,但他实在不解,她已经将原主养废了,为何还要取他性命?
虽说刻意维持着原主的生活模式,但他毕竟不是原主,很多事很多人他都见不惯,例如在他院子里的玉露。
玉露仗着过往有原主宠爱,在府里行事十分张狂,他遣走她之后干脆要了一个天真傻气、没有城府的小灯进院子做事。
他也想把从前被应夫人支走的桑嬷嬷重新领进自己院里,可担心此举引起应夫人怀疑,只能作罢。
他记得桑嬷嬷,她是个忠心的老仆,总是像个母亲般端正着原主的品行,可也因为这样让应夫人容不下她,以苛待主子的罪名将之降为粗使婆子。
两个月前,他娶了柳凤栖,虽说是柳三元为了抵过而奉上的,可从中牵线的人却是魏开功,魏开功跟应夫人紧密的关系教他不得不提防着柳凤栖。
但相处以后,他很快便接受了她,她总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让他想起那个再如何思念都见不到面的张佳纯。
她是个很好的女生,性格温暖善良,她常常回去育幼院帮忙,甚至提供奖金鼓励院童学习向上,这些事她身边的人都不知道,只觉得她是个边缘人,唯独告诉了他。
她也是念旧的人,院长送给她的熊玩偶她始终带在身边,不管她搬到哪里。
那天他就这么走了,她会怎么想?她会知道他出了意外吗?还是以为他对她不满意而逃之夭夭?
「慕冬,你愿意一起去?」应景春喜出望外地亮了眼睛。
「我愿意,大哥。」应慕冬笑视着他,「我会小心不给你添麻烦的。」
「这是什么话?」应景春脸上难掩欢喜,「那就这么说定了,可别反悔啊!」
应慕冬保持微笑,眼角余光瞥着脸色难看的应夫人,「大哥,我不会反悔的。」
柳凤栖静静听着应家人的谈话,低着头若有所思。
魏庭轩才回府,就被下人告知父亲魏开功要他去书房一趟。
他来到父亲的书房外,敲门,还没说话,里面的魏开功已经开口,「进来吧!」
魏庭轩推门走了进去,「爹,您找我?」
「嗯。」魏开功搁下手里的帐册,抬头示意他坐下,「你姑母刚离开,她说这趟去燕城,应慕冬也会去。」
闻言,魏庭轩一愣,「应慕冬?他去做什么?」
「你姑母说是你姑父要他去的,你景春表哥也盛情邀约他一同前往。」魏开功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他答应了。」
「那废柴去了能做什么?」魏庭轩语带轻蔑,「该不是怀庆府的红倌人已满足不了他,想去燕城找找乐子?」
「你可别轻忽这事。」魏开功神情严肃。
魏庭轩仍是一派轻松,「那应慕冬早给姑母给养废了,能成什么事?」
「你啊,就是太过轻敌!」魏开功站起身,双手背在腰后,在书房里走了起来,不停思索着什么。
「爹?」魏庭轩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了?」
「我思来想去,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魏庭轩微微拧眉,问道:「爹何出此言?」
「过去应慕冬三天两头惹麻烦,不是欠酒钱就是玷污旁人的妻子或闺女,遭人找上门讨公道,可这大半年来却不曾再发生这些事。」魏开功脸上多了一丝凝重。
魏庭轩思忖了一下,「可我听翠微说他还是夜不归营,总放着那柳家女儿独守空闺。」
魏开功继续指出异样,「他遇袭重伤后,看着是跟以前没太大的差异,但还是有不同之处,像是把宠爱的通房遣走,也不再那般嚣张跋扈。」
「他向来喜新厌旧,遣走一个通房也不是奇怪的事情。」魏庭轩再次反驳,「至于不再嚣张跋扈,说不准就是因为遇袭那事让他有点警醒罢了。」
「我也希望只是如此。」魏开功眉头始终没有舒展开来。
魏庭轩神情泰然自若,「爹,反正如今已经把柳三元的女儿安插在他身边了,若有需要总能派上用场的。」
魏开功瞥了他一眼,「柳三元的女儿什么都不知道,算不上自己人,也别让她知道太多事情,免得多生事端。」
魏庭轩闻言讶异地问:「当初不是爹刻意将柳凤栖安排在应慕冬身边的吗?」
魏开功轻轻摇头,「是柳三元那贼耗子提议的,他被我逮到私吞银钱,想将闺女嫁给应慕冬,我想着你姑父一直忧心着应慕冬尚未成家,便想着利用此事跟他邀功,讨他欢心。」
魏庭轩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
「我本以为柳家女儿也是个无用又好拿捏的,日后要是需要她做事,只要她爹说句话她便会乖乖照办,但现在似乎不是这样,先前桃花节游河,她跳进河里救了元麒,那果敢坚毅实难让人轻忽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