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真到了那地步,也是无可奈何,希望别走到那地步吧……」
几人渐渐走远了,可柳凤栖却始终没有喊住她们,她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脑子一片空白,直到有人喊她。
「凤栖?」
应慕冬刚自茶行回来,便见柳凤栖一个人站在路上动也不动,像是失了魂似的,两眼无神。
「凤栖?」
他又唤了她一声,她才有了反应,缓缓转过身来,看见她那悲伤又绝望的神情,他可吓坏了。
「你这是怎么了?」他趋前握住她的肩头,两只眼睛定定地看着她。
柳凤栖看着眼前脸上写满忧急关怀的应慕冬,胸口一阵绞痛。
她一直以为自己喝的药是为了补身益气,毕竟原主是服食剧毒而死,极其伤身,但如今仔细一想,受了那么大的损伤,有后遗症也是可能的,所以一直以来她喝的药其实都是为了帮助她受孕吗?
应慕冬没跟她实话实说,是怕她生气还是怕她难过?
如果她始终无法怀孕,为了让他有后,应老爷跟应夫人会希望他纳妾吧,在这种封建时期,男人有妻有妾是寻常之事,更何况她还可能无法生育。
可是一想到她必须跟另一个女人共事一夫,她就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
「凤栖?」应慕冬有些不安,「你别不说话啊,到底怎么了?」
她张口想说话,可胸口却堵着一口气,怎么都顺不了。
他注意到她手里捏着一个布娃娃,那是元梅的,他好几次看见元梅抓在手上,不禁心头一抽,「莫非是元梅有事?」
她摇摇头,「她没事,这娃娃是她刚才忘了带走的,我拿去给她。」
「这事让小灯去就行了。」他说着便牵住她的手。
他的手好大、好热,可柳凤栖的心一直发凉,光是想像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的画面,心就好痛,快不能呼吸了。
她下意识挣脱了他的手,看着正一脸困惑望着她的应慕冬。
她决定问他,不想把事情塞往心底深处。
「我喝了那么久的是什么药?」
「不是说了吗?因为你之前服的毒物太阴,伤了你的身体,所以必须服用一些解毒及补气的药物以养身。」
她眼底迷蒙着泪光,「我……是不是无法生孩子?」
闻言,他心头一震。「谁告诉你的?」
「是真的?」她声音颤抖。
应慕冬沉默了一下,浓眉微微蹙起,最后轻轻叹息一声。「是的,祝大夫说你恐怕难有子息。」
「你想要孩子,所以才一直让我喝药?」
他严正否认,「不是的,那药是为了让你身体强健,与能不能生育毫无关系。」说着,他重新握着她的手。
柳凤栖垂下眼,难掩悲伤及沮丧。
这不是他的错,就算他给她喝的药真是为了让她怀胎,也不是他的错,她知道自己不能怪他,只是她还是无法阻止这悲伤绝望的情绪在她心里蔓延。
「凤栖,没孩子不要紧的,真的。」他捧起她的脸,爱怜不舍地注视着她,「我有你就可以了。」
迎上他那温柔深情的眸子,她的心更痛了,她知道他是认真的,就因为这样,她更觉得悲哀。
「对不起……」她哽咽地说,绝望又歉疚的泪水沿着脸庞滑落。
见状,应慕冬一把将她拥入怀中,紧紧圈抱着她微微颤抖的身躯。「凡事都讲缘分,你我是,我们跟孩子也是。如果我们没有孩子,那不是谁的错,只是我们跟孩子无缘罢了。」
「可是你喜欢孩子,不是吗?」
「我是喜欢,」他捧起她的脸,「不过孩子就是孩子,不一定非得要从谁的肚子里出来呀。」
她眉心一拧。「如果你得纳妾给你传宗接代,我……」
「噗!」她未说完,他已忍俊不住地笑出声来。
她无助又茫惑地看着他,「你……你笑什么?」
「原来你担心的是这个啊。」他苦笑,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柔声安抚着,「凤栖呀,除了你,我不会有第二个女人。」
闻言,她很感动,却又感到难过,「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他打断了她,神情凝肃,「这件事我只说一次,我不会因为你无法生育便纳妾,孩子就是孩子,大哥大嫂的孩子也能是我们的孩子,不是吗?」
听着他这番话,她的心一抽一抽的。
「让你喝药真的是为了你的身体好,我希望你能陪我久一点,而我也会一直陪着你。」他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深情地道。
「慕冬……」听着,她流下欣喜感动的泪水,扑进他怀中,紧紧地抱着他。
「傻瓜。」应慕冬爱怜地一叹,拍了拍她的背,「祝大夫说你恐难生育,但也没把话说死,你还年轻,我也仍身强体健,是吧?」
「光阴如箭,一年一年过去,我就老了。」她噘起嘴。
「那也还有希望啊!」他眼底闪过一抹狡黠,「谁敢说你不会老蚌生珠?」
听见他说出「老蚌生珠」四个字,她终于破涕为笑,往他胸口搥了一下,「讨厌!」
打烊后,柳凤栖有时会到二楼的露台吹吹风,放松一下,而这是她第三次看见对面廊下的那个人了。
那个人总是拉着一辆推车,像是拾荒的人,第一次看见的时候她并不在意,可第二次看见时,她明显感觉到他的视线都是看着辣娘子这边的。
他是想谋职,还是想乞讨一顿温饱?
今晚,她又看见那个人了,于是决定去问问他到底想做什么。
她下楼去,正好应慕冬茶行那边忙完过来接她,见她匆匆忙忙,一副着急的模样,他拦下了她,「你跑什么?」
「外面……」她指着外头时,却发现那个人已经不在那里,只剩下一辆推车。
「外面什么?」应慕冬往对面看去,「怎么了?」
「刚才那里有个人。」她指着对面屋子的廊下。
应慕冬顿了一下,开玩笑地道:「你确定是人?」
她瞪了他一眼,「是人,肯定是人,我已经看见他三次了。」
听她这么说,他笑意一收,面露严肃。「什么样的人?」
「没看清楚。他就站在那儿一直看着我们的店,我在想他是不是想谋职,还是想要点吃的?」
应慕冬浓眉微蹙,「你常常在这里待着,最好门户紧闭,我明天会叫人在这里守着。」
「你觉得他有问题吗?」她好奇地问。
「不管有没有,总是得小心为上。」
「我是怕如果他需要帮忙,会不会因为这样反而不敢求助了?」她看着对面没推走的车子,若有所思地道。
是不是看见应慕冬来了,他才慌慌张张地跑了,连推车都来不及拉走?
「如果你担心他是需要帮助的可怜人,那就打烊的时候差个伙计放些吃食在对面吧。」他给了建议。
「这倒是可行。」她点点头,「这么一来,他若真是需要帮助,也就不必开口了。」
应慕冬用宠溺的眼神看着她,「你还是这么的善良。」
是的,她就是如此善良,就像他第一次偷偷跑去看她的时候那样……
「还是?」她疑惑地看着他。
「嗯,还是。」他露出意味深长的一笑,然后环着她的肩,「咱们可以回家了吧?」
她点点头,娇憨地笑了笑。
门外,马车已经候着他们,上好门锁,两人搭上马车,结束这忙碌的一天,踏上归途。
马车才出了路口,对面屋子的墙边慢慢地钻出了一个人,个子瘦瘦的,却让人有种说不出来的压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