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不光随州城外,还有荆州城外,江北这一片的匪徒都是庆国公的人,专干打劫商旅的买卖。随州府是个穷衙门,官衙里的捕快,陛下您也瞧见了,就那么几个人,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臣不能让他们去出城送死,所以……是臣失职,请陛下责罚。”
“强抢民女?”齐袁林看到一半,敲着摺子哭笑不得,堂堂的庆国公强抢民女,这和土匪强盗有什么区别。
“赖员外有一个女儿,长得貌美被庆国公给看上了,但是人家姑娘早已说了亲,庆国公便诬陷赖员外偷税,派人抄了赖元的家,赖家女儿说好的亲事也告吹了,姑娘流落街头,最后被、被一帮匪徒给带走了。”
“抄家?不该是你这个府尹做的吗?”他才是随州的父母官,就算江北是庆国公的封地,抄家这种事也应是父母官来做。
“陛下说得是,按律法理应是我来的,可是、可是庆国公没给我这个机会,我收到消息的时候,赖家早已家破人亡,臣、臣气不过,去庆国公府上找他理论,守门的小厮……放狗,臣……”申文杭自己都觉得丢人,越说越小声。
“朕给你这顶乌纱帽有什么用?连个守门的奴才都敢放狗咬你,窝囊!”
“是。”申文杭硬着头皮承认道。
“加税?他还要加税?随州城郊外的流民他看不见吗?老百姓连口饭都吃不上了,他还要加税。”齐袁林越看越来气。
申文杭也好不到哪儿去,他写这些罪状的时候就生了一肚子气,这会又听了一遍,更是气上加气。
“是,老百姓都活不下去,田地也没了、房子也没了,庆国公还要加税,臣哪有那个脸向百姓征税啊。陛下如您所见,那摺子上的罪状句句属实,臣没说一句假话,那账本也是臣拼了命,想了无数法子才弄来的,陛下您救救江北的百姓、救救随州的百姓吧!臣就是个府尹,没本事,连庆国公府的大门都进不去。”申文杭越说越心酸,他自从来了随州任职,就没过过一天安生的日子,看着百姓苦他心酸,可是又没那个本事去和庆国公硬碰硬。
告御状这事儿他谋划了许久,是他最后的底牌也是他最后的希望,若是朝廷不理,他就真没法子了。
“哭什么,一把年纪了。”齐袁林揉了揉眉心,哭要是能解决问题,那他这天下就好治理了。“行了,别哭了。要哭,关起门来自己哭,别让朕瞧见,心烦。”
“是。”申文杭抹了把眼泪,哼哼唧唧的说道。
“朕原本想着就地将庆国公办了,如今朕不想了,朕要回京师,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办庆国公,让各个封地王公贵族都看看,这天下是朕的天下,是百姓的天下,不是他们的。”
齐袁林将摺子扔在桌面上。“你随朕回京,由你这个随州府尹,带着这些证据亲自去京师告御状。”
“是,臣、臣都听陛下的。”
“东西留在朕这,你先回吧。一切如常,不要打草惊蛇,到启程的日子,朕会派人叫你的。”
“是。”随州的百姓终于找到靠山了,他这条老命赌对了!新帝是个明君,绝不会眼睁睁看着百姓受苦的!
“对了,启程的时候,带上你衙门里的那个小捕快。”
“小捕快?”申文杭一愣,随后反应过来,“陆、陆知遥?”
“要不然呢?”齐袁林反问道。
“是、是。”至于为什么要带上陆知遥,申文杭没胆子问。
得了要进京的消息后,申文杭便告别了齐袁林,急忙回衙门准备去了。
陆知遥二叔父和二婶婶吵架,在二叔父诚恳的认错后,两人和好如初,这种认错的戏码,陆知遥从小到大都不知看过多少回了。如若是外人看见她二叔父这出,肯定说二叔父是个怕老婆的男人,没半点男子气概,竟然连个女人都收拾不了。
可是在陆知遥看来,这才正是二叔父的男子气概。这么多年,二叔父从没动过纳妾的心思,那年二哥遇难,二婶婶听到消息伤心过度晕了过去,后面也是整日精神恍惚,都是靠二叔父细心照顾劝说才慢慢恢复过来。
二房这边只剩下陆春香一个女儿,陆老太太那边明里暗里催二叔父纳个小妾,早日生个儿子,二叔父死活不肯,说这辈子就和妻子过。
陆知遥父母走了,三房和四房一心想着争家里的生意,唯独二叔父跑去书院教书,钱财这些,能吃饱穿暖就行,二叔父从没想着要飞黄腾达。对内,二叔父和二婶婶吵架归吵架,可是每次都是主动认错,没两天,两人就和好了。
陆春香是他唯一的女儿,二叔父虽然疼孩子,但是做人的这些道理,从小到大没少敲打春香。反观三房、四房养的闺女一个个飞扬跋扈,让陆知遥瞧,整个随州的千金小姐里就数她妹妹最好。
对陆知遥这个抱养来的大房遗孤,小时候,陆春香有的,二叔父、二婶婶一样也没少了她,读书写字,她和陆春香都是二叔父亲手教的。
陆知遥这辈子是不幸,也是幸。或许这就是天意吧,给她关了一扇门,又给她开了一扇窗。
“两个不争气的东西,陆家早晚要被他们两个败光!”陆知遥二叔父性子温和,半辈子没跟人红过脸,这回不仅红了脸,还用力的拍着桌子,眼睛瞪得溜圆,大有要撸袖子找人打架的模样。
陆二郎、洛氏房间内,陆春香站在父母面前。
“父亲醉心于学问,不和三叔、四叔争家里的生意,可是……父亲您想想太爷爷、爷爷,现在的生意可是陆家三代人的心血,还有陆家下面一众的铺子、数不清的伙计,陆家这棵大树要是倒了,您让他们怎么办?去哪里谋生哪?”陆春香观察父亲的神情,凑上前,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陆知遥捡起地上散落的账本,给一旁的洛氏使了个眼色,自己乖乖的站好,不吭声,要想掌家,陆家有两个人一定绕不过去,一是陆老太太,二就是二叔父。
“老陆,我跟了你半辈子,我是什么人,你再清楚不过,陆家的产业我没半点心思和三房、四房争,我眼下也就春香和知遥这两个孩子了,都是女孩子,给她们许个好人家,我就没什么可挂念的了。你在书院教书,我们老两口吃喝不愁,钱财乃身外之物我从来不奢求什么。
“不过……春香说得对,这不光是陆家三代的心血,铺子底下还有那么多张嘴跟着吃饭呢,你是陆家的儿子,大房……去得早,陆家这个家你得担起来。”洛氏上前俯在夫君身边缓缓说道。
“唉,三代的基业,我能让陆家毁在我那两个弟弟手上吗,要是这样,我对不起父亲更对不起死去的大哥,可是……生意上的事我……”他教了半辈子的书,陆家生意上的事情鲜少涉足,这突然的夺权,这么大一份产业,他能不能担得住呢?
“父亲放心,今年春茶的买主,姊姊已经给找好了。”陆春香及时将陆知遥给搬出来。
“是,知遥与一位茶商颇有些交情,三叔、四叔他们以旧茶掺新茶的做法,他已知晓,所以特意找上门来希望能和二叔做这笔买卖,今年的新茶,上乘的货色有多少,他要多少。”陆知遥恭敬的说道。
“先卖了今年的春茶,然后将各家铺子的账好好核对一遍,上梁不正下梁歪,先把上梁正一正,下面自然也是歪不到哪儿去。”陆春香忙跟着说道:“春香虽是女儿身,但是……一点也不输男子,父亲放心,等过几年,女儿一定可以帮着父亲一同打理陆家的产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