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是不被亲人喜欢的孩子,但被忽略的那块,路爸、路妈和亦青为他们补足了。
裴青安慰,“至少邵爸在乎你。”
而他,母亲别嫁,连见都不愿意见他一面,父亲有了新家庭,对他只余下丢不掉的责任。他不想当多余的存在,却一直是多余的存在,只有在路爸、路妈面前,他才发现自己的存在很有意义。
路爸告诉他,“小青一个女孩子,没有兄弟姊妹可以扶持,以后大青就当她是亲妹妹,照顾她一辈子好吗?”
他毫不犹豫回答,“我早就打算照顾她一辈子。”
可爱、精灵、体贴,这样的女孩谁不想照顾一辈子?
她总是在装傻,却比谁明白,他和二青需要“被需要”来证明自己的价值,于是她索性耍赖,索性当起没有公主病的小公主。
前世她总是耍痞耍赖,总是说:我干么努力上进?我有哥和二哥,只要躲在你们身后,安安心心地当一辈子米虫就够。
她心知肚明的啊,每次说完这句话时,他和二青的背就会不由自主挺直,肩膀就有了承担重力的能量。
他们知道她需要依赖,于是卯足劲儿往前冲,他们必须强大优秀到足以被依赖;而她知道他们喜欢被依赖,于是想尽办法依赖。
都说一个成功男人的背后总有一个成功的女人,假若他和二青后来的情况叫做成功,那么毫无疑问地,亦青是他们背后的那个女人。
亦青再打开一张,笑弯眉心,摀住嘴巴咯咯轻笑后,展开纸条晾在他面前。
一行歪歪斜斜的字写着……
希望长大后,我能当哥的新娘。
他在看纸条,而她在看他,她在等待他的反应。
裴青不动,他的沉默让她开始感到紧张,开始胡思乱想。
就算知道他的女朋友是那个闯祸精,但时隔多年,还算数不?会不会有更厉害的闯祸精闯入他的生命?
所以啊,所以要清楚表达,表达她一路走来、始终如一。但……如果表达之后,他脸上出现茫然或者……厌烦呢?
那……她就立刻跳起来,笑着用力拍他的肩膀说:看!十四岁的我多天真可爱又浪漫。
她必须极力证明那是十四岁女孩的臆想,虽荒谬却可爱,值得他原谅?
但是他没有茫然、没有厌烦,只是一直盯着纸条看。
一行字需要看多久?但他就定在那里,一动不动。
她要怎么解读?是害怕?惶恐?被她十四岁的表白吓到傻了?如果是这样……
深吸气,尴尬了……她只能在心底默背一次台词、再复习一回表情与动作,然后准备说——看!十四岁的我多天真可爱……
但等不及她表演,裴青终于有反应了,他说:“打开我的吧!”
亦青笑了,典型“哥的体贴”,他总是抢先一步帮她把尴尬挡开,把万难排除在外,他总是当她的开路先锋,让她一路走来平顺又畅利。
亦青拿起最后一张纸条,打开。
里头也是一行字,也是一眼就能看完的句子,但她和他一样定住、一动不动。
只不过,她不是面无表情或者害怕惶恐,而是满满的欢乐,她每个细胞都在唱歌,即使五音不全,它们还是嚣张地引吭,嚣张地表达快乐。
因为那行字写的是——希望娶小青当新娘。
言简意赅,完全符合他的形象!
她再不能比现在更开心了,不管手上的泥土会不会让有洁癖的男人感到愤怒,她硬是扑进他怀里,硬是紧扣他的腰际,硬是把头往他胸口钻,像春雨过后的泥鳅。
“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哥,我们结婚吧,等事情结束后我们就结婚吧,我想要和你在一起,不管是十四岁还是二十六岁,我喜欢的都是你!”
她的表白粗暴简单,也很符合她的形象。
郎有情、女有意,如果不走在一起就会天遭打雷劈,牛郎织女要上鹊桥才能在一起,大青、小青有瓶中信,终于能够走在一起。
爱情不容易,存在多年的爱情更是难得,所以一定要份外珍惜。
他在笑,却没有点头或摇头,只是眼底又浮上那层隐约的哀愁。
“哥,你不想吗?你改变主意了吗?还是你发现,其实更喜欢蒋钰婷?”她叠声问,气都不喘一下的。
“胡说什么,我连谁是蒋钰婷都没搞清楚过。”对于不在乎的人,他从不多看一眼。
“难道是你有稳定交往中的女朋友?”她补上“稳定交往”四个字,意思是如果不够稳定,她就打算挖墙角。
主动不是错,擦肩而过才是大错,她打定主意,绝对不与哥错过。
裴青被她的咄咄逼人追到无处可躲,幸好……手一指,他指着大门说:“看,你稳定交往的男朋友来了。”
啥?她几时有稳定交往的男朋友?
转头往外,一个身高普通、身材微硕的男人从门外走过,他穿着黑色西装,脚上的皮鞋黑得发亮,这个年代很少人这样穿了。
他正攀着栏杆往里面看,五官让亦青感觉有些熟悉。
他对她咧出一口白得发亮的牙齿,伸手猛挥朝她打招呼,热烈热情,热到在十二月底让人有冒汗的感觉。
“路亦青,你还记得我吗?我一眼就认出你了,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漂亮。”
她不认得他的人,却认出他的声音,他是苏际宣、她的初恋,那个脚踏两条船的坏男人。
重新来过,她企图证明自己的魅力,毕竟前世的暴力小青已经成功变身为资优青、甜甜青,因此当苏际宣告白时,她还是同意了。
她想测测改头换面的自己,初恋长度能不能超过两个星期,没想……还是无法。
该踏两条船的男人,就是不会安心待在同一条船上!
于是她只能重复前世轨迹,再次大哭、再次恳求,再次让哥和二哥说出同样的承诺——如果你三十岁还没结婚,我们就随你挑。
“你变胖了。”亦青走到门前,两人隔着一扇镂空铁门,在记忆里搜寻彼此的身影。
他无奈又无辜说:“你真的把我忘得很干净,我从小就胖,出社会还瘦一点。”
“你确定?”
“需要我拿小时候的照片来证明?”
她干笑几声,承认把他忘得够透澈。“不必,是我脑袋有问题。后来呢?”
“后来什么?”
“你抛弃我,不就是为了想跟王瑷瑷在一起?怎样,有没有成功?”
说到那段,他抓抓头发,腼腆笑道:“什么抛弃啦,说得那么严重,是年幼无知。”
“好啦,年幼无知,所以咧,你跟王瑷瑷……”
他怀疑女人的脑袋结构和男人完全不同,她怎能把他忘得一干二净,却还牢牢记得他脚踏两条船的事蹟?
不过也许人脑真的很复杂,他也不记得跟她在一起时发生过的琐碎小事,却也牢牢记得她两个哥哥在巷子口、堵到他和王瑷瑷接吻的场景。
他们像挖到金矿般,笑到嘴巴合不上,他们没有为难他,只是语带恐吓,要他到亦青面前自首。
他当场应下,但心里哪肯啊,路妈做的便当又漂亮又好吃,只有身为她的男朋友才有资格分享。
他以为自己应付得很好,没想到她大哥看穿他的想法,揪住他的衣领往后一推,把他整个人钉在墙壁上,皮笑肉不笑说:“你母亲如果知道全校第三名是你靠作弊得来的,猜猜,她会有什么反应?”
两句话,吓得他头皮发麻,原来自己早就被盯上,人家把他放在眼皮子底下不动,并不是不想动,而是想找个好时机再来动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