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悬想起练武时身上穿的是窄袖收腰的劲装,她一个姑娘家穿成那个样子,成何体统?
想了下,他故意刁难道:「家里有我年少时的装束,我挑个几件让你试试。」
谁知道洛行歌完全没有被刁难的感觉,迫不及待想回家,赶紧挑两件好行动的衣袍。「好啊好啊,等一下回去时你赶紧拿给我。」
天晓得,她已经受不了这些层层叠叠的衣裳和裙子,她要简单且不会老是绊住她的衣袍,光是想想就好期待。
「你……不介意穿我的旧衣?」于悬诧异问着。
她这人真是不按牌理出牌,他总是猜不到她下一刻的反应和做法。
「不介意啊,为什么要介意?」她不解反问,随即又微蹙眉头。「难道有什么习俗还是规定的什么?不对呀,是你提议的,那代表没问题,是吧。」
她只要有衣服就好,谁的衣服都无所谓。
「姑娘家不会穿男人的衣物,不成体统。」
洛行歌听完觉得好笑极了。「我都嫁你了,你如果应允我,又何必在意他人的嘴?」
于悬听她说得理直气壮,有种说不上来又不讨厌的感觉梗在胸口处,暖暖的。
「行吧,你要是不介意就好。」
「喏,你先想好哪个时间要学角力,咱们把时间挪一挪。」一想到可以学他的剑法,她内心的武痴魂又窜了出来。
于悬看着她没再开口,只是任由她眸底唇角的笑意感染着自己。
待马车停在永定侯府门前,于悬刚牵着她下马车,转头就瞧见脸黑得像是被雷打中的洛旭。
「岳父。」于悬拱手作揖。
洛旭瞧也没瞧他一眼,一双眼直盯着宝贝女儿。「行歌,这家伙没欺负你吧,如果有你尽管说,我还镇得住他。」
刚新婚就被岳父当面放箭,于悬当真觉得有些委屈,于是——「岳丈放心,小婿不敢欺负县主,都是任由她压着,不敢轻举妄动。」话落,顺便牵起她的手,紧紧交握。
「等等、等等,你干么这样说话?说什么我压着你……」洛行歌被他一席话吓呆了,结巴得话都说不全。
「说,早上你有没有压着我?」
「有,可是……」
「是不是压得我无法动弹?」于悬笑眯眼,寻衅般地看向洛旭。
「是,可是……」
「……岳丈哭了。」于悬诧道。
「嗄?」还在气他不断打断她的解释,听他这么一说,抬眼望去,果真瞧见她爹眼里两泡泪滚落,大颗大颗的泪水流个不停,教她彻底傻眼。
女孩子哭了还可以拍拍头安抚安慰,中年男子也可以比照办理吗?
「侯、侯爷?」晚来一步的曹氏见到这一幕,先是惊呼了声,再看向女儿女婿恩爱的模样,能有什么不明白?「进来吧,怎么还在这儿,赶紧进屋里。」
她招呼的同时,赶忙将洛旭拉到一旁,抽出手绢替他拭泪。
「侯爷,行歌归宁是大好日子,不能哭。」曹氏擦得一条手绢都快湿透,惊诧不已。
「侯爷,快停住,不能再哭了,被人瞧见了,你侯爷威风还要不要?」
「要!」他原地大吼,气势万千,可是一提及洛行歌——「他说行歌压着他……我的女儿怎会做这种事?我没这么教她,干么这么要强……坐在男人身上像样吗?」呜呜,他难受,他无法接受。
「我没坐在他身上!」洛行歌羞得满脸通红。「我只是压着、压着,懂不懂?」
「压着跟坐着有什么差别?」洛旭哭吼着。
「不是啊……我们都有穿衣服,我们只是在角力而已!」
「有穿跟没穿有什么差别?你压在他身上……」洛旭痛哭失声,无法接受女儿这么要强地办了男人。
洛行歌死死地瞪着他,这是她头一次生出想暴打一个人的冲动,为什么不好好听她说话?她都说是在角力,他却不听重点!
「这种事进屋再说!」曹氏甩开嫖雅表现,咬牙低声道,示意门房赶紧关门。
洛旭和洛行歌父女回头一看,发现已有不少百姓围观,他们刚刚的对话……丢死人了!
父女俩掩着脸快步冲进屋里,当然于悬也被洛行歌扯着走,只在门板掩上前,隐隐听见外头道——
「县主不愧是县主,竟能将锦衣卫都督压着这样那样……」
「是坐着。」
「有什么差别?横竖就是都督被县主给强办了!」
于悬笑眯眼,当这条流言在街坊流窜时,他要想想,该要她怎么补偿自己。
大厅里气氛诡谲凝滞,洛旭毫不遮掩杀人目光,死死瞪着于悬,洛行歌则是发狠地瞪着不讲道理的洛旭,至于于悬依旧笑容可掬。
同桌的尚有洛行歌的弟妹,洛行飏和洛行瑶。洛行瑶目光痴迷地直瞅着于悬,一张小脸红彤彤的;洛行飏则是呆坐着,等着不知道何时才要开动的一顿饭。
曹氏操碎了心,只能赶紧出声打圆场。「动筷呀,尝尝,桌上的菜色全都是厨子新拟的食谱,尝尝合不合口味。」
洛行歌哪里还吃得下饭,想起自己被误解得这么严重,就想再好好解释一遍,可她更怕愈描愈黑。
人哪,一旦不相信真相,说破嘴也不会信,说的就是洛旭这种人。
正忖着到底要怎么解释她爹才听得进去,她面前的碗就被人搁了菜,洛行歌侧眼望去,就见于悬像是心情大好,正忙着给她布菜。
几乎同时,从洛旭那边投射过来的目光更歹毒,于悬脸上的笑意却更浓,彷佛正享受着他的杀人目光。
洛行歌眨着柔媚的琉璃眸子,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移动,默默观察,最终握住了于悬的手。「行了,我没吃那么多。」如果她没判断错误,他根本就是故意的。
为什么呢?他跟她爹有过节吗?明知道她爹此刻对他极为不满,何必在这当头献殷勤?她都怀疑她爹可能随时抽出一把剑朝他砍来,让她当场变寡妇,还要面对她爹坐大牢的惨案。
只见于悬笑意比平常还要和煦醉人,彷佛已经臣服在她脚边,反拉着她的手,温声道:「在大家面前别这样抓我,要抓回家再抓,想怎么抓就怎么抓。」
咦?这是哪门子的鬼话?他为什么一直吐出似是而非的话试图激怒她爹?
洛行歌内心呐喊,却无法应对这等场面,不知道怎么阻止身边这个闹事的疯子。
「臭小子!」果然洛旭直接拍桌站起。
曹氏赶忙将他拉住,扬笑道:「新人感情好是好事,好事。」
「好个屁!」洛旭左看右看,发现原本挂在墙上的长剑不见了。混蛋,谁藏了他的剑?
「难道要小婿冷落县主较好?」于悬念笑问着。
「你敢!」
洛行歌往旁踢了于悬一脚,用再诚恳不过的眼神看着他,无声央求——够了,可以了,别闹了。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生际遇养出他这种恶趣味来着?
「吃饭了、吃饭了!」快,赶紧吃完,赶紧走人。
她打定主意,却感觉于悬凑得极近,才要避开,却听他道:「你可以问问岳丈这里有没有适合你的剑。」
说到剑,她立刻想到他要教自己剑法,压根没注意到洛旭彻底黑了的脸,笑问:「爹,家里有没有适合我练手的剑?」
「当然有。」洛旭黑着脸,嘴边挂着阴恻恻的笑,话是对着洛行歌说,目光却死死钉在于悬那张碍眼的笑脸上。「想要什么剑都有,看你要怎么把人砍成段还是剁成末,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