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姚玉珍还真好,为了替姚玉珍消弭不愉快,连亲爹的东西都讨来了。
在旁边的副将赵天耀突然说:「夏校尉可是特别替我们尚将军讨来的药?」
夏子程一脸奇怪,「那是当然,赵副将何以如此问?」
「夏校尉莫怪,末将就心想,不知道这瓶药是夏校尉跟尚将军的兄弟情谊,还是夏校尉替未来妻子赔不是的?若是前者,尚将军自然能收,若是后者,则万万不能——尚将军因为姚姑娘无礼、姚军医无能而挨打,从此尚家跟姚家龃龉难消,因此得把夏校尉的意思问清楚,不然末将有愧故尚老将军的提拔跟教诲。」
夏子程道:「这是我给尚将军的,我拿药给她是一回事,我替姚姑娘赔不是是另外一回事。尚灵犀,你收下,这是我给你的,不关任何人的事。」
当然,夏子程也很心烦,觉得姚保真是没事找事干,若是姚保私下跟他父亲讨公道,事情还好说,偏偏他当着钦差大臣的面捅出来,不处理不行,处理太轻也不行,现在尚家跟姚家结了仇——这事情,安定郡王肯定今天一早就把话传回京城了。
皇帝这回没升尚灵犀,那么等她入京,皇帝肯定会好好安抚一番,这时候姚保那傻子偏偏撞向枪口,皇帝很有可能让吏部直接压下姚保的晋升文件,好歹压个几个月,届时京里人人议论,姚家丢脸就丢大了,即便升上七品,恐怕也没多少名门愿意与之往来。
到时候姚保肯定会来求他这个准女婿,他又能做什么,难道要他劝尚灵犀跟姚家握手言和吗?他做不到。
尚灵犀白白被打,他也很生气,他并肩作战四年的好兄弟,好战友,就这样被姚保一张嘴给害了。
他也很想因为姚玉珍的关系对姚保好一点,但真做不到,姚保平日胆小怕事就算了,遇到这种事情,胆子却特别大。
欠教训。
他得找个时间跟姚保说,他要娶的是姚玉珍,就只有姚玉珍,可不是娶你们整个姚家,不要觉得从表亲的关系变成姻亲,自己也就成了一品门第,想横着走?不可能。
还有,那安定郡王不知是什么意思,表面上给姚家求情,实际上却是设套——把姚玉珍禁足,对姚保「教女不善」的罚则却是还要再想一想,这样姚保还敢出现在他面前吗?当然是有多远滚多远,恐怕回京路迢迢,都得当个小老鼠了。
另外,一样是「污辱朝廷命官」的错,尚灵犀挨了十个军棍,姚家父女却不痛不痒,传出去实在有损夏家声威,就好像他们多糊涂一样,定了口头亲,便不管准亲家的出格行为,身为夏家的长子嫡孙,他绝对不允许有任何不利于夏家的传言出现……
尚灵犀见他脸色转凶狠,半开玩笑的说:「给我一瓶药这么舍不得,还你就是。」
「给你的东西我哪会舍不得。」
「真的?」
夏子程点头,「那是当然。」
「等我回西疆时,玉兔借我一年吧。」
玉兔是夏子程的战马,母马,今年七岁,聪明温顺,战场上十分勇敢。
夏子程想也不想,「你中意玉兔,送你便是。」
虽然他也很喜欢玉兔,可是尚灵犀难得跟他讨东西,他当然不能小气,战马再找就有了,尚灵犀可只有一个。
「不用不用,玉兔这么聪明,也认主人的,借我一年就好,我就想给腾起生个小马驹来养。」
夏子程不明白,「腾起是什么?」
赵天耀规规矩矩的回答,「是安定郡王给尚将军的战马取的名字。」
夏子程更不明白了,「为什么让他给你的战马起名?」
当时尚灵犀的战马添星死了,马官选了七八匹合适的来,她一眼挑中唯一的一匹红棕马。
他说这马匹挺好的,起个名字吧,她却不愿意,说别喊名字,就叫红棕马,这样比较好。
虽然没说明白,但他也知道如云跟添星先后战死,对她打击很大,所以不想再给战马起名字,不然若是再离别,恐怕无法接受。
面对夏子程的疑问,回答的当然还是赵天耀,「现在承平了,这红棕马肯定可以活很久,有名字也挺好的,夏校尉您说是不是?」
夏子程噎住,不想说是,但又不能说不是。
内心不太舒服,但说不上来是为什么——尚灵犀如果不自己取,那也该由他来取啊,安定郡王真没礼貌,尚灵犀一定是看在他是钦差不好违背的分上,勉强接受的。
是了,一定是这样。
细想过后,夏子程又好多了,「我去前头,你记得吃药。」
见他这样真心关怀,尚灵犀心情极好,笑说:「罗唆。」
「记得啊,早晚一颗。」
又往东行了十余日,尚灵犀的外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也不得不说那药确实好,他们是从军,又不是什么深闺大小姐,只要没见血,那就得忍着自己好,按照尚灵犀原本估计,她的黑青刺痛至少得两个月才会退乾净,但那小葫芦的化瘀药可真好,吃了之后四肢百骸都暖了起来。
小粮内疚得很,但尚灵犀也不怪她,老实说,当下她心里也是这么想着,既然她也有那意思,就不能怪小粮说姚家算什么东西。
所以,她自己也自省了一下,到底是真的姚家嚣张,还是自己嫉妒?但总是想着想着就睡着了,醒来还是没有结论。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终于到了京城近郊,皇帝已经派人传令,要亲自带着文武百官到西城口迎接众将士。
荣耀是很荣耀,但荒谬也很荒谬,现在因为皇帝还没准备好,所以他们不能进京。
二十五万大军跟五万亡魂军牌驻紮在近郊,有官衔的则住在近郊的驿站。
尚灵犀能感受到一点京城的繁华了——虽然一样是驿站,但京城附近的驿站,楞是不一样。
桌子是黄花梨木,被子也都是山水刺绣,茶可是上好的太平猴魁,品茶是她还是尚家大小姐时,学习到的少数技艺之一。
重温了一点当年的富贵生活,贺宁也挺高兴的,抱着小贺芹,一边认着,「这是八仙桌,这是纸镇,这是文房四宝,芹儿将来要好好学习女红啊。」
尚灵犀看着堂妹母女俩,笑了。
她们已经商量好,等入了京,就用皇帝的赏赐替她母女俩买一间宅子,再添置两个下人,然后留一笔生活费给她们,让她们在京城过日子,这样是最好的——尚家在西疆赫赫有名,也不少人见过贺宁,万一让人认出来,尚家真的会很难立足,再者,让人知道西尧皇帝还有一个孩子流落在外,那孩子也只能是被软禁的命运。
但京城跟西疆相隔千里,贺宁跟贺芹在这里很安全。
夏子程也答应她,将来会派远志不时来照看,若有需要,他一定会帮忙,由他的心腹直接探视,而不假手他人。
若是以前,她还敢让他把事情托付给姚玉珍,但现在军棍事件过后,两家人算是闹翻了,朝廷命官互相指责「算什么东西」也是东瑞国第一回了,尚灵犀第一次觉得深闺女子很烦,这样就不想活,没脸见人,不吃早饭,哈,后来还不是乖乖上了马车,也没有不想活,也还是见了人,早饭虽然没吃,但吃中饭了啊。
她都不知道究竟是因为要回京,所以姚玉珍变了,还是姚玉珍原本就这样,只是自己没发现。
「尚将军。」有人敲门,「小的是驿站的酒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