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灵犀却是不想看他了,对着夏阔的方向行了军礼,「末将这就出去领罚。」
她走了出去,不多时,传来军棍打上皮肉的声音,啪啪啪的。
夏子程放下筷子想出去看,夏阔道:「钦差大臣在此,不得无礼——做什么事情之前,想想你祖母的名声,想想你母亲的名声,如何才是她们教养出来的好孙子、好儿子。」
夏子程听到父亲讲起祖母跟母亲,这才勉强忍住——他是夏家的长子嫡孙,得做好榜样。
内心却是明白,尚灵犀不是没有礼貌的人,好端端的怎么会骂姚家?
就在这时候,外面传来尖叫,「不准打我家小姐,别打,我去跟大将军说明事情,你们不准打。」
众人就见尚灵犀的随身小婢跌跌撞撞进来,往地上一扑,「大将军,钦差大人,那句话是奴婢说的,跟我家小姐一点关系都没有。」
小粮口齿便给,就把春花昨天怎么嚣张的要换被子,还提出想用林嬷嬷压制尚灵犀的事情都一并说了。
小粮哭道:「因为春花一直想用林嬷嬷来压人,所以奴婢这才一时口快,说了那句不该说的话,奴婢自己掌嘴,也情愿被罚,求大将军不要打我家小姐。」
说完,便打起自己的嘴巴来,「让你口快,害了小姐,让你口快,害了小姐……」
众人没想到会有这个隐情,归咎原因是姚玉珍的丫头那句「林嬷嬷可是姚老夫人的陪嫁」而起的。
夏阔觉得简直了,后宅的女子到底怎么生存的,怎么麻烦的事情这么多,他已经说出口的话,不能再收回,不然会成为笑话。
想了想后于是道:「我罚尚将军御下无方,至于尚将军要怎么罚你,那是尚将军的事情,我不插手。」
小粮哭泣道:「大将军,求您别打我家小姐。」
小姐小日子刚走,本来就肚子疼了啊……
都是自己多嘴,还有那个死春花……
饭厅上安静了一瞬,就在这时候,传来军棍打人的声音,啪啪啪,一棍接一棍,十分结实,光听就肉痛。
尚灵犀正在挨打——想也是,军士怎么会听一个丫头的话,她说不打就不打。
夏子程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夏家的军棍一向紮实,打一棍都要黑青半个月,她肯定被打得痛极,但她身为定远将军,又不可能叫出来,那就更痛了……
这时候就恨起自己官阶不高,就算连升两阶,那也只是正六品上的昭武校尉,在这饭厅,还算不上什么功勋。
论家,他爹在,论朝廷,骤骑大将军在,无论如何都轮不到他说话,若是他硬要插手,恐怕会惹得父亲更生气——关起门来顶嘴还好说,现在下属都在,人人看着,自己若是公然反对父亲的意思,父亲只会更不高兴。
小粮一吸鼻子,抬头挺胸道:「姚军医既然说尚将军污辱朝廷命官,那奴婢也要告姚姑娘,没有请问,没有得到允许,擅自派丫头拿棉的东西理所当然来换丝绸的,她也是污辱朝廷命官,还有那春花,想用林嬷嬷教训我家小姐,同样是污辱朝廷命官,请大将军公事公办,一并责罚。」
安定郡王鼓起掌,「好丫头,好丫头。」
夏阔觉得这个早上特别丢人,但因为安定郡王都听得清清楚楚,也不能不处理,「小粮,你说的可属实?」
「小粮若有一句假话,让奴婢生生世世为奴。」
夏阔也不听信一面之辞——刚刚是尚灵犀认了,他才打人,但叫来的春花却不认,连换被子的事情都抵赖得乾乾净净,那也简单,让驿站的人过来答话,那驿站的人说了,丝绸被子的确是尚灵犀那间房才有,那么问题来了,那间房才有的东西,怎么会跑去姚玉珍的房间?
那就是换过被子了,至少,春花说了谎。
夏阔很烦,正想也发落姚玉珍十个棍子,安定郡王却抢在前面,「夏大将军不如给我个面子,让我处理这事可好?」
「郡王既然开口了,那本将军就偷懒一回。」
「姚姑娘污辱朝廷命官,不过见她是个姑娘家,也没什么见识,就罚她禁足吧,路途之中不得踏出马车跟驿站一步,回京后,出阁之前不得踏出房门一步。春花跟那个林嬷嬷,这等不安分的下人,为了避免连累姚姑娘,直接打死就好,最后嘛,这姚军医,事情没弄清楚就大吵大闹,待本郡王想想,要怎么处置才好……」
夏阔也觉得这处置挺不错的,不然刚刚尚灵犀污辱朝廷命官十棍,姚玉珍污辱朝廷命官也十棍,问题是尚灵犀挺得住,姚玉珍恐怕会被打死,这是儿子的心上人,他无论如何不想儿子不开心。
第五章 特别的地方(1)
挨了十个军棍,尚灵犀实在疼得很,但想起尚家,还是打起精神上了腾起——她不想给战马起名字,但安定郡王说了,又不得不理会。
痛,钻心刺骨的痛,但也是自己活该,御下不严,怎么领罚都是应该的。她处罚人时,也从来是处罚将领,没有处罚小兵的道理,小兵胆小,懒散,那就是将领没教好,将领该罚。相对的,小粮口快,那也是自己平日放纵的结果。
也不知道是不是跟腾起心意相通,腾起今日特别乖,一点都不闹脾气,尚灵犀忍不住摸摸它,「好孩子。」
腾起打了个响鼻,似乎再说:那当然。
尚灵犀微微一笑,「等我们回到西疆,就给你找个娘子,生小马。」
腾起又是一个响鼻。
往前走了一两里路,夏子程落后一步,靠了过来,关心问:「你伤可还好?」
「还行。」
「要我说,你怎么这样傻,明明是小粮说的,偏偏应了下来。」
尚灵犀突然有点不高兴,「我不应下来,难道推回给她吗?有人这样当将军的?」
夏子程知道她身体不舒服,连带心里也不痛快,于是也没理会她略不客气的质问,只从怀里拿出一个小葫芦瓶,「拿着,早晚一颗。」
「这什么?」
「活血化瘀的。」
尚灵犀心里想着不要,但手上还是拿了过来——她喜欢他太久了,无法拒绝他任何一点点的好。
这条回京的道路,不要走到尽头就好了。
夏子程道:「换被子之事,是玉珍欠妥,无论如何不该那样做,我代她向你道歉。」
尚灵犀拿着的葫芦瓶突然有点烫手,原来是给姚玉珍赔罪来的。
也是,他们已经定了口头亲,姚玉珍是他未过门的妻子,他有那个立场替她道歉,只是自己不想听而已。
想想觉得有点意兴阑珊,「算了。」
「不能算了,她现在被禁足,晚上我让她写信过来道歉。」
尚灵犀想到姚玉珍被禁足,暗忖这安定郡王也真够狠了,表面上是给这大小姐几分面子,只罚不打,但要知道行走时不能出车厢,晚上投宿不能出房间,将来回京不能出房门,这是让她坐牢啊。
安定郡王还把多话的春花跟林嬷嬷给杀了,她也不觉得有什么好可惜,已经给过春花机会,是春花自己选择死路的,如果当初她闭紧嘴巴,现在就能活命了。
她可是西疆的女魔头,不会可惜做错事情的人的命的。
倒是姚玉珍,娇是娇了点,但她还是无法讨厌对方,大概因为喜欢夏子程,觉得如果自己讨厌姚玉珍,似乎也间接污辱了夏子程的眼光。
看着这葫芦瓶,她知道这肯定是夏子程跟夏阔拿的——她在夏阔的桌子上看过几瓶伤药,都是一样的葫芦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