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底的警钟敲响,察觉到那一直找不到的线头已经出现了。
「绿湖姑娘说你对喜儿有意,想买下她的初夜,可喜儿不愿意。」她愤恨又悲伤地瞪着他,泪水忍不住涌出,「这事你怎么说?」
舒海澄沉默以对,绿湖跟她说……他对喜儿有意?这种子虚乌有的指控,绿湖是如何说出口的?听信谣言?
可她身在欢满楼,这种事的虚实很快就能查证,不足以变成谣传。那么她是故意污蔑他?为什么?
他与绿湖并无过节,更无姑娘与客人的关系,她为何要在天笑面前污蔑他?若绿湖没有诬陷他的必要,那就是受人指使了,是谁让她刻意对天笑放出假消息?
「我问你……」天笑悲愤地直视着他,「喜儿的死跟你有关吗?」
舒海澄恍然大悟,就是这个,那人的目的就是如此。说他对喜儿有意图,再将喜儿之死导向他求爱不成,恼羞成怒所为。
要绿湖颠倒是非黑白的人就是勒杀喜儿的凶手,也是买凶想灭天笑口的主使,更是纵火原凶。
终于现身了,他忍不住窃喜着。
「天笑,请你相信我。」舒海澄不怒不急也不惊不畏,他平心静气地道:「我对你真心一片,这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说完,他对着她温柔一笑,之后转身缓缓步出海青巷。
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天笑纵放悲伤的泪水横流。
她不知道自己该相信什么了。
第十四章 真相水落石出(1)
自花自艳的房里出来后,天笑便一路往那自从发生命案后便不再使用的房间走去。走到廊道最底,她想起第一次在这里遇见舒海澄的事情。
向天笑一定知道什么、看见什么,可为什么她一点都想不起来?
想起当她碰触到门上链条便一阵头痛欲裂之事,她不觉倒抽了一口气,全身打着寒颤。为什么舒海澄一副坦荡的样子?是因为他有着影帝级的演技,还是他真的无辜清白?她得想起来,得知道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下定决心,她解下链条,推开房门。
房里有一口窗,窗外透进微光让她可以看见屋里的景况。显然自发生事情后,这房间再无人进入。
屏风倒下,床褥凌乱,显示当时喜儿曾奋力挣扎抵抗。
想到这儿,天笑开始头疼了,但她不再抗拒它。
快想起来!她鞭策着自己。
屋子里一定有什么蛛丝马迹,她得找出来,也许看见什么她便能寻回那一段遗失的记忆。
她立刻在屋里四处搜寻翻找,爬上床在那一片凌乱中寻找任何可能的、可疑的线索,但却没有任何收获。
当她下床时,瞥见床底下有条湖绿色的线露出,趴下来将手伸进去一抓,摸到了一块玉佩。
她拿起来一看,是一块绑着一截断线的玉佩,玉佩上雕着一个「秀」字。
「秀?」她眉心一拧,喜儿的名字里没有秀字,显见这不是她的物品,那么是……忽地,她的脑袋像被刀劈中了一样,疼得她差点尖叫。
脑海里彷佛有几百尾黑蛇交缠蠕动,恶心又可怕。
「不……」她抓着头,痛苦得流下眼泪。
啪的一声,有什么劈开了那些纠缠的黑蛇,现出数道光芒,然后那遗失的记忆迎面而来,打醒了她。
记忆像是一场舞台剧,在她脑海中上演——
那天,向天笑在喜儿的房间缝衣,两人开心聊着趣事。
外头突然有人敲门,喜儿去探了探便示意她躲到屏风后面,之后喜儿开了门,进来的是一名男子。
她在屏风后,什么都看不真切,只知道他们说了没几句话,她便听见喜儿惊叫的声音。乒乒乓乓的声响让她忍不住偷瞄,只见男子将喜儿压在床上,对她用强。
喜儿拼命反抗,他只得捣着她的嘴不让她出声尖叫。
她该跳出来的,可是她太害怕了,只敢躲在屏风后发抖,眼睁睁看着悲剧发生。
「小婊子,你咬我!」男人怒斥着,恼羞成怒地掐住喜儿的脖子。
他非常用力,用力到两只手都暴出青筋,喜儿挣扎了几下就不动了。
男人惊觉闯下祸事,惊慌地跳下了床,逃出门外。
向天笑瘫坐在屏风后面,手软脚软,发不出声音。她望向两条腿挂在床边、动也不动的喜儿,惊恐又自责的眼泪不断落下。
过了一会儿她才回过神,努力地站起,并从屏风后出来。许是心神不宁,一个不小心便撞倒了屏风,发出声响。
没想到这时已经离开的男子竟然返回,就站在门口。
她与他四目相对,认出他的身分——刘焕秀,欢满楼的常客,知府刘光州之子。
她不知哪来的力气,冲向门口推开想抓住她的刘焕秀,飞也似的逃出了欢满楼。
「天啊……」不是舒海澄,不是!不管他是否真觊觎喜儿,勒杀喜儿的并不是他。
她得赶紧将这件事告诉舒海澄,喜儿之冤不可石沉大海,她要为喜儿讨回公道。
天笑抹去满脸的泪水,迈步便要离开,才冲出房门便撞见绿湖。
「天笑?」绿湖讶异地看着她,「你、你在这做什么?我看房门开着,还想着是谁。」
「绿湖姑娘,不是舒海澄。」她抓着绿湖的手,激动得泪流满面,「我想起来了,全都想起来了!」
绿湖一怔,「你……你想起什么了?」
「勒杀喜儿的凶手是刘焕秀。」天笑说:「他求爱不成,一时恼羞错手勒死了喜儿。」
「什……」绿湖陡然一震,「是真的?」
天笑笃定地道:「是,当时我就在喜儿房里,我躲在屏风后面目睹一切。」
「老天爷!」绿湖惊呼一声,「这真是太可怕了。」
「我要赶紧去找舒海澄。」
「不!」绿湖拉住天笑,神情严肃地道:「这事千万别声张。」
「什……」天笑不解。
「天笑,刘焕秀是知府之子,官家子弟,舒海澄不过是商贾之家,不只对刘焕秀无可奈何,还可能引火上身。」
绿湖此话不无道理,此案被压下不办,必然是因为刘焕秀动用其父的人脉及权势。
「天笑,通判大人朱实是我的客人,他正直耿介,嫉恶如仇,若他知道此事必会想办法重新审查此案的。」绿湖紧紧地拉住她的手,「现在你先回店里去,千万别对任何人说起此事,我立刻着人送信去给朱大人,晚些我去接你求见他。」
「绿湖姑娘……」六神无主之时能得绿湖相助,天笑十分感激。
「好姑娘,别怕。」绿湖轻轻抹去她的泪水,温柔安慰着,「等我。」
天笑点点头,将那块玉佩紧紧地抓在手心里。
街市闭户,无人之际,一身深色衫裤的绿湖亲自赶着一辆骡车来到流年的门前。
她自车上下来,轻敲大门。
门开了,天笑探出头来。
「走吧,我带你去见通判大人。」绿湖说。
「嗯。」天笑走出店门口,转身上了锁便跟着绿湖步向骡车。
绿湖一脸慎重地问:「天笑,你没告诉任何人吧?」
天校摇头,「没有,我连爷爷都没说,只说我今晚在工坊开夜工。」
绿湖颔首一笑,「甚好,千万别牵连任何人。」说着,她拉着天笑来到骡车前,掀开帘子,「进去吧!」
天笑进到小小的、连扇小窗都没有的车厢里,一坐定,绿湖便驱车走了。
没有窗口,天笑只能看着前方驱车的绿湖的背影。
她内心忐忑不安,不断地摩挲着手指头以缓解那紧张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