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家捧着沉甸甸的分红荷包笑开怀的回家过年,对儿金金感恩戴德。
儿金金摇头道:「这些都是你们应得的。」
衙门两日前也开始放年假,因为苏雪霁年后便要去府城赴考,便把衙门的活计给辞了,所以,只要他们愿意,就算什么都不做也能过个舒适安逸的年直到元宵。
再说,如今她的空间已经堆了不少东西,光是吃食,就够她和苏雪霁一个冬天不愁的了。
想像很美好,但现实呢,打苏雪霁开始休沐的那天起,便有街坊来问给不给写春联,问的人本来不多,苏雪霁也很干脆的应了,左右春联对他来说不过小菜一碟。
只不过一传十,十传百,几条胡同的人都知道自家附近住了个秀才,而且为人大方,写春联只意思意思收个一文钱的笔墨钱,还倒贴红纸,来要春联的人几乎排成长龙。
苏雪霁勉力而为,写完最后一副春联,直叹明年再也不给写春联了。
只拿对方一文钱,理解的人感谢又感谢,不明事理的人还说请苏雪霁写春联是给他面子,身为秀才还收钱,抠门!早知道就去请卖春联的人写了。
看不过去的人唾了他一口,骂道:「哪里有卖整副春联只收你一文钱的摊子,我的头砍给你!」
「怎么会没有,清水街的老秀才就给写,还不要钱。」那人强辩。
「那你去找他写啊,来苏秀才家做什么?」
就算识的字不多,更多是文盲,但谁的字写得好看,寓意吉祥,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
那人立刻噤声了。
只不过就算苏雪霁不说,第二年他还真的拨不出时间给人写春联了。
许多年后,六安县城的百姓偶尔会对着子弟感慨,说他们运气好,曾与当今总理百政,手攒兵部户部与吏部,集三部大权统揽一身,历朝以来最年轻的国公大人当过邻居,甚至还拿过他的亲笔墨宝,只是这些都是后话了。
年二十九日这天,小俩口扫尘,因为动静太大,肉肉还很不高兴的睁开睡眼惺松的眼睛出声抗议,嘟囔着他们吵了它,儿金金拿出一大块买来过节的饴糖,才打消它的怒气,只不过后来它再要,金金就没给了。
接下来的洗洗刷刷,贴上苏雪霁写的春联、画桃符,他手巧,连窗花都包了,晚些,夫妻俩围在一起包饺子,动作都分外的小心,就怕肉肉又出声嫌他们太吵,两人看着彼此那小样子噗哧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天,魏家和丁家都送来年菜和炸丸子,儿金金也回送炸鱼和蹄膀,这一年,三家人饭桌上都丰盛得不得了。
三十这夜,本该是团圆夜,互给压岁钱、燃爆竹、守岁,迎接新的一年的,但是他们家却来了让人意想不到的不速之客——那便是儿金金的生父儿立河。
儿立河和儿立铮有几分相似,两人个头都不高,中等身材,但儿立河面目英俊尔雅,虽然有些微微发福,但仍不失英挺,面白微须,一袭黑绸夹袄披大氅,还不见白霜的发用玉冠束着,颇有几分贵气。
身边跟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模样粉妆玉琢,玉雪可爱,大眼明眸,鹅黄罗衣,外罩一件浅紫色镶白狐边的小马甲,白茸茸的白狐毛簇拥在颈边,更将小姑娘的脸蛋衬得玲珑俏丽。
一踏进暖融融的堂屋,儿立河发现这房子看着不大,但庭院是青石砖铺就的,屋里铺的居然是木地板,进屋还要换上宽松薄软的家居鞋,堂屋不大,但一应黄花梨木的家具,松石盆栽,因为天冷,木地板上还铺了羊毛毡毯子,厚厚一大块,看着暖和,踩在上头柔软异常,房屋四角都放了炭盆。
喝茶用的是越窑青釉花口的茶碗,不全然气派,却处处彰显这家人对这个家的用心,韵味十足。
儿金金畏寒,整天包得跟粽子似,能不出门绝不出门,何况今天还是大年夜,家里也只有她和苏雪霁,所以她穿了四层衣服,最外层除了袄子之外还穿了毛背心,看着就像一团圆滚滚的球。
小姑娘对儿金金的穿着很不屑一顾,倒是对苏雪霁多看了好几眼,也没舍得收回眼光。
「灵灵,这是你妹妹,锦儿;锦儿,这是爹常向你提的姊姊,快叫人!」
儿立河不客气的在主位坐下,一旁的小姑娘也在他的下首坐了,倒是身为主人的苏雪霁和儿金金只能坐到最下首的位置。
「灵灵姊。」因为父亲在,祝锦儿不是很情愿的屈膝行了礼。
「我倒不知道我何时多了个这么大的妹妹?」儿金金再不喜欢这些虚头巴脑的往来,但进门是客,还是还了平辈礼。
儿立河白皙的面皮有些涨红。「为父的在秀州又有一个家,锦儿是祝娘子带过来的孩子,除了锦儿,还有一个小子叫子瞻,灵灵如今是大姊姊了,要照顾弟妹。」
这便宜爹原来又闷不吭声的再婚了,对方还带了两个拖油瓶,所以,她凭空多了弟弟和妹妹,升格为大姊了。
「不知道有这么个妹妹,也没准备什么见面礼,你等等啊……」儿金金进到内间,打开自己的首饰盒,老实讲,里面还真没几样能拿来送人的饰品。
她平日不戴那些累赘的饰品,觉得压头,忙着的时候,了不起用一柄黄杨木缀波纹小鱼的簪子把头发挽起来,也就是极致了。
她想到锦儿那通身的气派,便挑了个和闻玉红玛瑙配饰手链,那玉带着润,款式非常好看,这手链,是有一天她从街上过,在玉富银楼里看见的,玉富银楼又大又气派,卖的饰品自然不便宜,这一条手链要了她五十两银子。
这链子是她唯一最阔气的饰物了。
拿了手链,那便宜爹不是说她还有个弟弟,于是她又拿出本来要给苏雪霁用的一套文房四宝,这才回到堂屋。
「这小东西,锦儿拿着玩吧。」
祝锦儿也没跟她客气,接了过来,她不认为儿金金能给她什么好东西,只是看到手链的时候,触手温润光华,她也愣了下,撇撇嘴,连声谢也没有。
给这种人见面礼还不如丢进河里,起码能听到个回声。儿金金暗忖。
「这文房四宝是给弟弟的。」小姑娘的神情尽收儿金金眼底,她不动声色的把装着笔墨纸砚的匣子交给儿立河,便退回自己的座位。
儿金金步伐一动,却发现脚下有什么攀住她的小腿,往下一瞄,竟是肉乎乎的肉肉睁着圆滚滚的黑眼睛,手脚并用把儿金金当树爬,分明是要她抱。
这阵子,它吃得好,睡得好,冬天在它的偏房里她还给了专属的大汤婆子,让它趴着睡觉,许是生活环境舒适,又有充足食物,所以并未陷入冬眠,而是照常吃吃睡睡。
儿金金想它应该是听到外头的动静跑出来看,可这一看这么多人,又胆怯了。
她随手把它捞起来,抱在腿上,给它一块烤得香喷喷的木薯,它惬意的趴在腿上,安静对付吃食。
本来一脸无聊的祝锦儿看见肉肉后表情很微妙,可毕竟只是个未及笄的小姑娘,看到肉肉实在有趣,熊耶,真真实实的熊,可不是小鸟小猫,她小跑到儿金金面前,「给我抱!」
「等它跟你熟一些吧,它对陌生人有戒心,要是咬伤你可麻烦了。」肉肉是野生的小熊,出生后也不知跟了它娘在深山里讨了多久的生活,刚带回来那会儿,就算给它吃食,也只能远远放着,等它自己过来吃,完全不亲人,再说它娘那一熊掌让人非常记忆犹新,所以儿金金不想造次,也不敢造次,伤了自己都好说,要是伤了别人就难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