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家都慌了,轻纱而已,最多就是不喜欢,能有什么毛病?他们袁家入京百年,也没听说谁穿轻纱穿出问题。
然而官兵众多,不容他们辩解,一一抓了起来。
家里三个娃被吓得嚎啕大哭,袁太太那个心疼啊,可是又没办法哄,连想叫李大总管去拿些金银贿赂些时间都来不及。
袁太太流着两行眼泪,「大丰媳妇,三个孩子就靠你了,家里有什么不懂的就问李大总管,李大总管也不能拿主意的,就问宗主,问舅老爷也可以。」
柳氏哭泣道:「婆婆,媳妇不懂这些……」
袁大丰沉声,「不懂也得懂,哥儿姐儿都得靠你。」
袁朝阳刚刚挨了打也不怕,又停住脚步,回头喊着,「还请羽丰郡王告知永乐公主或者青和郡王,袁家遭难,请他们看在昔日同窗,出手相救。」
萧图南就不爽了,本郡王人就在这里,为什么不求我?
但不爽也只是瞬间,挥挥手,袁家十几口人就这样被拖上囚车,囚车辘辘朝城中的大牢前进。
这是萧图南第三次进入袁家城南落脚处,第一次是为了偷看袁朝阳的伤好了没,第二次是为了问她要不要当他的姨娘,第三次是为了抄她的家。
柳氏挺着肚子搂着三个娃儿倚在门边,瑟瑟发抖,萧图南看了母子三人一眼。
昌哥儿突然扑过来,「你这个坏人,坏人!」
萧图南接住了他,也接住了他的小拳头,小小人儿也知道家没了,十分愤怒。
柳氏大惊,连忙过来拉住昌哥儿,「郡王恕罪,孩子不懂事。」
「坏人,坏人。」昌哥儿被拉住了,但还在踢腿。
「无妨。」萧图南看了四周,「李大总管人在哪?」
一个五六十岁的老人连忙出来,「小人参见郡王。」
「带你家奶奶跟三位少爷小姐去客栈住一晚,明天再回来。」
李大总管是个懂事的,知道这是羽丰郡王开恩,免了主子母子四人目睹抄家,连忙跪下磕头,「小人替奶奶多谢郡王。」
柳氏带着孩子离开后,萧图南手一挥,跟裘内务府监开始抄家。
每个房间都有人进去,每拿一件物品出来,就交由书记登录,出自哪个房间,是瓷器还是玉器,什么模样,然后编号,并贴上封条,要是确认无罪,自会归还,要是有罪,那就充公。
袁家就像一般富户,房间摆设以古董跟玉器为主,袁老爷喜欢搜集茶壶,从他的房间中搜出了四十几个不同的茶壶,有紫砂,红泥,还有黑泥跟朱泥,什么质料都有。
太太姨娘奶奶的房间都是衣料,首饰。
然后到三进东角,袁朝阳的房间。她的衣服非常多,各种颜色布料都有,首饰都是珍珠玉器,而且尽是昂贵的种类,看样子日子过得不错。
官兵捧着一个樟木箱子过来,唱名,「三进东角房的床下箱子一个。」
裘内务府监道:「打开登记。」
箱子,盒子,匣子,都要打开确认里面的物品。
袁家富有,东瑞国又不禁止奢华,因此上上下下用的都是好东西,前面抄出的各种收藏已经让人惊讶,众人想着藏在床下肯定是什么珍稀古玩,一打开众人都咦的一声,各种疑惑——几样小孩子的玩具。
有点发黄,破旧,却是没有灰尘,看得出三进东角的主人非常珍惜。
琉璃盏,水莲灯,白貂围巾,菩提串,两张仙人纸牌,砚台一方,几支不知道原本是串什么的竹签,还有一把梳子。
萧图南拿起那把梳子,他知道梳子是檀木的,当年他买的时候,小贩说用檀木梳子梳过的头发会有香味,他跟袁朝阳都还小,不懂得这是骗术。
他问:「我买给你好不好?」
袁朝阳笑着点头,「好哇。」
隔天他喜孜孜的问她,梳头香不香,她说不香,梳了好几次还是一样,两人后来跟言太傅说起,言太傅好笑的说,你们被骗啦。
七巧节来的都是外地摊贩,就赚这一天,什么话都说。
萧图南觉得自己丢脸,相信小贩的话送了一支不香的梳子,于是说改天再送她一支,袁朝阳却说不用,虽然不香,但是她很喜欢。
「奇怪。」裘内务府监的声音传来,「这些小东西值得放在樟木箱子吗?」
樟木箱子不便宜,但好处是防虫,放在里面的物品不会坏。
旁边一个官阶比较高的士兵讨好说:「可能是袁家几个孩子的吧。」
萧图南知道,个是那是他送她的琉璃盏,他送她的水莲灯,他打猎射来的门貂围山,那些竹签,对了,只要他们上街,肯定要买糖人吃。
一年何仙姑诞生日,他们跑去庙里,寺中尼姑给了他们仙人纸牌,说压在枕头下可以一觉到天亮,那阵子袁朝阳刚好有弟妹出生,她说小孩真能哭,整个院子都听得见,奶娘也哄不住,于是萧图南把自己的仙人纸牌给了她,让她压着两张睡,定能睡得更好一些。
菩提串是他随太后进玉佛寺念经,住持给的,说能保长命百岁,他回头转手给了袁朝阳,母妃为了这件事情还臭骂他一顿。
他不知道她都留着。
萧图南一时间心思起伏,她说自己嫁给他不是什么情爱,只是以为他可以当上世子,自己可以成为郡王妃,没想到他这样没出息。
可是为什么这么势利的她,却留着这些一点都不值钱的东西?
「肯定是孩子的。」裘内务府监好笑,「这些小东西也只能讨孩子开心,我的女儿今年十二岁,送她的东西不够值钱还不要呢。」
官兵头领附和道:「袁家也是够宠了,这些旧玩具也用樟木箱子,下官家的樟木箱子可是用来放房契跟卖身契的。」
萧图南心想,袁朝阳,这些旧物对你来说这样重要吗?
放在防虫的箱子,藏在床底?
这时他听到一声马鸣,就见安平郡王匆匆下马,大步走进来,「图南,我听永乐说……袁家真的被抄了?」
「正在抄。」
安平郡王一脸不敢相信,「轻纱再不好也不可能出问题,袁家都百年老店了,总不可能突然换了劣质染料,哪这么傻?」
萧图南对皇宫的方向拱了手,「圣上已经开恩了。」
「嗯,我有听说,原本是……」安平郡王含糊其词,「永乐昨日中暑,身子还有点不适,不便亲自过来,永乐的意思,无论如何保住袁家有后。」
裘内务府监凑了过来,「下官见过安平郡王,这个安平郡王不用担心,羽丰郡王已经求过情了,皇上亲赦,六岁以下可免,现在袁家满门还留下四口人,一个孕妇,两幼儿,一幼女,不管袁家怎么样,以后也确保有人拿香。」
安平郡王松口气,「那就好。」
他们都太了解袁朝阳,保她其实简单多了,一个女子又没丈夫又没孩子,名字划去就好,可那肯定不是袁朝阳要的,如果袁家只能留一个活口,袁家上上下下都会希望那是个能拿香的男丁。
安平郡王就看着官兵在袁家进进出出,不断的从房间拿出东西来登记,编号,上封条,门口有好事的邻居在看,院中仆妇哭哭啼啼,内心也有点黯然,袁家已经远离城中,可是还是免不了遭劫。
「图南。」安平郡王道:「袁家肯定是被人陷害的。」
裘内务府监连忙说:「郡王,下官可是清白的,轻纱入库后封条一直在上面,没人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