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策将军自恃有功绩,想把女儿许给萧随英当侧妃,满心以为萧随英会看在他的面子上答应,没想到被当面拒绝。
都说萧随英宠爱王妃,不愿纳妾,但在天策将军眼中,萧随英只是注重门第之见,不然实在没道理,但此刻听来,敬王居然不是因为门第的关系?
萧随英继续跟皇帝禀告,「虽然她不是公主,但确有非凡的见识,这几年陆续提出的行车向右靠避免了不少马车相撞跟行人纠纷,河口船只按照货品的价值抽税,而不是依照船舱大小抽税,菜农果农的日子更好过,又规划了市集,让一些小商人有出路,乃至前些日子提出的狱中学习,都是公孙茉的主意。」
皇帝喝斥,「糊涂,怎么可以跟个女子商量国家大事。」
萧随英知道,父皇极度看不起女子,所以每当公孙茉有什么好主意,他才托说是府中清客建议。
他不想霸占名声,却也知道在男尊女卑的东瑞,公孙茉不能出名,公孙茉一旦出名,就是她没教养,会被京城贵夫人鄙视。
但此刻他必须说出真相,想起狱中的王妃,自己无论如何要保住她的命,保住南蛮国人的命。
「父皇。」萧随英晓之以理,「公孙茉聪慧至此,留着她对我们东瑞大有助益,这几年她提出的主意帮了儿臣乃至于东瑞国不少忙。」
苏伯方算是比较公正的,「微臣恳请皇上三思,此女聪慧,若善用其智慧,对我东瑞是一大助益。」
天策将军十分不赞同,「苏大人说这话不对,戏弄我东瑞亲王,要是这样都能饶过,以后人人都看不起我们东瑞,臣建议应该挥兵南下,灭了南蛮,把南蛮帝后拖到京城示众,一番羞辱后,车裂处死。」
景太师吓了一跳,「将军万万不可,战争再起那可是生灵涂炭,就算南蛮十万人小国,但我朝势必也有损失,那些将士都是有家人,有妻子,有孩子的,平白失去了生命,让家人如何是好?」
萧随英心想,就知道天策将军要借题发挥,自从两年前他拒绝纳天策将军的嫡女为侧妃,天策将军就不时针对他,现在囝囝出错,让他逮到机会,还不大加报复。
但自己可是皇帝的亲生儿子,要说了解,在这御书房中,绝对没人比他更了解自己的父亲。
「父皇,以仁治国,天下来朝,近年四个小族前来依靠,都是因为我东瑞仁慈四海,话传出去也有面子,强是为了不让别人侵犯,但同时也得心怀仁德,才能在历史上留下好名声,儿臣误娶之事有碍国家名声,不能声张,那这样我们讨伐南蛮就师出无名,外族只会以为我们想扩张疆土,此战一起,四海动荡,说不定会让他们团结起来,一起跟我们拼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
萧随英顿了顿又续道:「我东瑞历经太祖皇帝开国以来的十余年战乱,生灵涂炭,民不聊生,好不容易经过五十年休养生息,得以喘口气,日子眼见要好起来,不值得为了一个县主置天下于水火,父皇,争讨南蛮得三思。」
皇帝沉吟起来,他虽然很生气,但随英说得有道理。
公孙茉大胆代嫁,这绝对不能让人知道,不然丢的是东瑞的脸,这样他们争讨南蛮就师出无名。
万一四海集结起来打仗,他东瑞就算最后能赢,也得付出巨大的代价,到底值不值得为了公孙茉这样大动干戈?
焦侍中鉴貌辨色,知道皇帝已经动摇,连忙说:「微臣站敬王一边,皇上放了南蛮一马,菩萨会赐福的。」
年纪渐大的皇帝听到菩萨赐福,动了心思——他还想多活几年。
以往东瑞战争,都是异国来犯,不得不起兵抵御,那还有话说,但自己这回如果主动出征南蛮,十万生灵就算在他的头上了。
钦天监正说,祈安郡王跟福参郡主出生当夜,福星闪烁整夜,乃至于太阳出现都还隐隐可见,百年难得,可见是生来庇佑帝后的,自己如果杀了这福星的母族,将来孩子长大知道,恐怕也不会真心向着他。
皇帝动动眉毛,「难道就这样算了?」
焦侍中瞬间懂了皇帝的心思,「皇上饶得南蛮人一命,必有福报,至于朝阳县主之事,老臣有建议,把相关人事都处死就是,包括密报甘皇后的人也得死,然后留公孙茉一条命,让她在大牢待着,对外就说敬王妃病重,不再见客,将来祈安郡王跟福参郡主知道生母犯大错还有一条命,只会感谢皇上,福星心之所向,想必能护佑皇上长命百岁。」
萧随英道:「父王,焦侍中说得在理。」
皇帝想了想,「可是公孙茉犯下如此大不敬之事,还能苟活,未免太便宜她了。」
萧随英想也不想就道:「儿臣愿到江南治水,以替公孙茉赎罪。」
「哦?」
萧随英拱手,「儿臣愿意去江南。」
皇帝的老脸露出一点笑意,他为了江南之事已经烦恼十年,但治水牵扯上千万银两,四万人次的军力,又不能随便指派,不然携带大量人力财力到了江南,那要举兵谋反都做得到,自己怎能安心,所以多年来不曾处理。
现在天下太平,当皇帝很爽快,他还想在这龙椅上多待几年。
现在随英愿意去——他的母亲在京城,儿女在京城,皇帝想着,他不会谋反的。
想了想,皇帝做了决定,「来人,宣秘书监,户部尚书现在晋见,阎女官,代嫁案就交给你处理,留公孙茉一命,其余知情人士都斩了,你们几个,回去都闭上嘴,要是日后有什么消息流出,朕就找你们算帐。」
萧随英拱手,「多谢父皇。」
众臣连忙下跪,「微臣不敢。」
萧随英到凤仪宫已经很晚了——但他知道母后一定还没睡。他们是母子,没人比他们更了解彼此了。
顾姑姑给他端来了参茶,萧随英奔走一日,确实也渴了,拿起来一饮而尽—心下盘算着要怎么跟母后开口。
甘皇后很快出来,穿着常服,头发也只是简单的束起,样子也不像刚刚从睡梦中醒来,萧随英知道母后在等他。
「儿臣见过母后。」
「免了。」甘皇后慈爱,「听武公公说,你最近提的那个狱中学习很受到好评,你能出息,母后很安慰,现在好好的帮你父皇,以后好好帮你哥哥。」
「儿臣不孝,家里事情让母后担忧了,喜哥儿跟月姐儿呢,儿子想看看他们。」
「明天再来看吧,哭了一整晚,好不容易哭累睡着了,睡得不是很安稳,吵醒了又要哄,那几个奴才累不算什么事,两个小娃睡不好,母后心疼。」
「多谢母后帮儿子照顾孩子。」
甘皇后笑了,「那也是母后的孙子,算不上什么辛苦。」
萧随英想了一下,还是开门见山,时间实在太晚了,母后一向浅眠,他也不忍心耽搁母后休息,「敢问母后,是谁人来告公孙茉之事?」
在之前,萧随英只知道他的妻子不是真的公孙盈,但不知道真实身分是谁,但多年相处下来内心只有喜欢,他不是注重门第之人,便也不想追究。
直到盈姨娘入府,公孙茉那样独占欲强烈的人还要推他进盈姨娘的房,他觉得奇怪,身为一个王爷,自然有自己的情报网,开始追查,消息一个又一个传回敬王府,说盈姨娘是西瑶来的,盈姨娘昔日的邻居说她是南蛮出身,盈姨娘在西瑶开过铺子,还嫁过丈夫,丈夫跟小妾死于非命的当天,盈姨娘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