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之缘就能私订终身了,不是吗?何夕流就是这般朝三暮四的人,她一开始看上都大人,后来又想与大哥交好,现在都快出阁了却还和太子私会,分明就是水性……”
啪的一声,秦氏狠厉的一个巴掌硬是打掉她未尽的话语。“公孙恒,把你国公府的姑娘带回去看管,别再让我看见她!”
话落,秦氏走到何夕流面前,见她泪如雨下,抽出手绢给她拭脸。“不要哭,不要为这种人哭,以往是咱们眼瞎,可眼瞎也不过一回而已。走,咱们这就回去,不哭了。”喃着,她轻柔地挽着她。
何夕流无声流着泪,耳朵嗡嗡作响,怀疑自己作了场恶梦……好可怕的梦,她的姊姊怎会如此待她?为什么?
现场混乱着,公孙恒架起了公孙怡,路经都照冶身侧时,公孙怡不死心地喊道:“夕流不忠,她对不起你,她不该背着你胡来……”
都照冶瞧也没瞧她一眼,只对着公孙恒道:“我说过了,国公府有鬼,如果你们还不处理,那就别怨我动手。”
公孙恒脸色白中泛青,他作梦也没想到会对夕流设套的会是她!
“国公府会好生处置,给何家一个交代。”
“不用,不须交代,从今以后,你我两家互不相干!”何夕潮在那头怒声咆哮着,与秦氏一道将何夕流带走。
公孙恒只能落寞地架着神色颠狂的公孙怡离开。
都照冶看着何夕流离去的身影,徐步走到宇文仁身边,唤了声。“殿下。”
“你消息倒灵通,来得真快。”宇文仁睨了他一眼。
“多谢殿下辟谣,保住内子名声。”都照冶由衷道。
他一直以为设套的会是宇文仁,压根没想过公孙怡竟会在这当头闹出这一出,分明是要让整个成国公府陪葬。
“应该的,本殿下可没想过要伤她。”顿了顿,宇文仁深深地看着他。“何姑娘颇好,你可不能辜负她。”
都照冶神色不显,内心疑惑不解。
不过是一面之缘罢了,宇文仁何以保她之外还分外关爱?
宇文仁压根不在意都照冶的毫无回应,迳自问:“都侍郎,你认为本殿下要是登基,会成为一代仁君吗?”
这话,都照冶更难接了。
宇文仁哼笑了声,拍了拍他的肩后就迳自离去。
都照冶看着他的背影,浓眉蹙起。他自认为相当了解宇文仁,然而这一回他是全然读不出他的思绪。
这一世的变化,纵然能改变走向,但不至于能改变一个人的性子吧?
他不怎么确定,也没打算纠结在这上头,他现在只想抱着何夕流安慰她,他之所以不愿告诉她公孙怡的恶行,是因为他怕她承受不住,却没想到公孙怡竟为了败坏她的名声,彻底坏了十多年的姊妹情。
夕流肯定会受不住,而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她不流泪。
马车从成国公府的角门而入,直到二门时才停下,先屏退了所有下人后,公孙恒毫不怜香惜玉,将公孙怡直接从马车上拽了下来,一路拖到她的院子里,将所有的丫鬟都赶了出去。
公孙恒一把将她推到锦榻上,胸口因为怒气而剧烈起伏着。
公孙怡的泪水已经干了,木然地坐在锦榻上。
公孙恒背对她着好半晌,才回头问着:“为什么?”
她垂着眼,不发一语。
公孙恒蓦地将锦榻边的花瓶扫落在地,在静谧的夜色里炸开教人胆战心惊的碎裂声,教她瑟缩了下。
“为什么!”他怒不可遏地吼着。“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这么做,要是太子对夕流有异心,顺势将她收了,这是在逼何家与咱们家决裂,是要让何家支持太子!”
公孙怡听完,扯唇笑得阴冷,黑暗中,眼眸闪动着吊诡的光痕。“大哥,你为什么就不想想,我这么做是在挑起太子和都照冶之间的矛盾,反而可以促使都照冶表态支持八皇子,咱们得了一个都照冶,等于将锦衣卫的于悬和京卫的月下漭都拉进阵营,这不是一举数得?你不过是沉溺儿女私情,全然不顾大局!”
“你在胡扯!你分明只是为了得到都照冶,你以为你瞒得过谁的眼!”公孙恒握紧了拳头,青筋毕露。
都照冶已经警告过他两次,可他压根没放在心上,因为他认为那是不可能的,国公府大房不可能会有人伤害夕流,他作梦也想不到最伤夕流的竟会是她!
“我想得到他有什么不对?全都怪你无能!要不是你拖拖拉拉,何夕流会与他订亲?照我原本的计划,都照冶就该和我一起,而你迎娶了何夕流,如此可以巩固两家感情又能得偿所愿,偏偏因为你的无能打乱了我的计划!”
公孙怡像是魔怔了,秀丽的眸阴狠得教公孙恒心底发寒。
他直瞪着她半晌,突道:“从杏花林下山时,给夕流的马儿喂毒的人是你?”如果她打一开始就想得到都照冶,那么那些发生过的意外,似乎都合理了。
“是!我就是要她死!我没想到都照冶竟会跟着她跳下崖……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这么做!”她想过了,只要夕流死了,依她的家世,都照冶必然不会拒绝与国公府联姻,但他竟然喜欢何夕流……为什么?为什么每个人都喜欢她!
“你疯了!她是你的妹妹,你俩从小亲如姊妹,你怎能狠得下心?”公孙恒怒不可遏地咆哮着,狠狠地踢倒一旁的圆桌,发出轰然巨响。
“呸!谁跟她亲如姊妹?我讨厌她……我从小就讨厌她!有她在,爹娘就看不见我,就连你也看不见我!这是为什么?我才是国公府的嫡女,为什么你们都为了她冷落我!”
“既是这样,你又为何要与她假装姊妹情深!”
“因为只有这样,你们才看得见我!”
公孙恒直瞅着因激动而面颊浮现异样绯红的妹妹,她发乱钗倒,哪里还找得到往日里的端庄秀雅,他突然觉得她好陌生,好可怕。
“阿怡,从没有人亏待你,你是国公府的嫡女,你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举凡我有的,你必然也有一份,你凭什么自怨自艾,把一切的过错都推到别人身上?你有没有看到夕流的努力?
“一个刁蛮任性的姑娘不可能得到族亲的疼惜,就算追捧也不过是碍于面子情,夕流深知自己只要踏出府就代表何家的门面,所以她凡事力求得体有度,这么做不是要人夸她,她要的是人家夸何家,所以她努力不懈,尽可能地将事事做到尽善尽美,你明明都看在眼里,却因为自卑而迁怒他人,你和公孙忻有什么两样!”
“别拿公孙忻那个笨蛋与我相比,她天生就是个蠢蛋,活该早死。”
“你!”一道灵光闪过,公孙恒忽地明白了什么。“你从以往就在挑拨阿忻,是你拿她当枪使,让她去厌恶夕流,故意让她在春宴上说出那些话,你甚至嫁祸她……我问你,春日和阿忻是怎么死的?”
春日是服毒死的,死态睁狞,阿忻则是在柴房里上吊,当时认为她畏罪自杀,可如今……他知道他错了。
公孙怡扬起脸,笑得愉悦。“丫鬟为了主子而死不是天经地义的?至于公孙忻……她当然是蠢死的,恐怕她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啪的一声,十足十的力道,打掉了她脸上可恶的笑意,也打掉这十几年的兄妹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