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颤栗由脚底窜起,她不敢置信地颤声问:「你……你在说什么啊?」
「我的确不是宁拓然。」
听他亲口坦承,柳沅清张口结舌的瞪大眼睛看着他。
他说他真的不是宁拓然,那……那众人对他个性迥变的揣测……是真的?!
「那……你到底是谁?」
她想知道的是,她爱上的那抹孤魂究竟是谁?但项然轩却再次被她的疑问给击垮了。
「项然轩,来自未来的服装设计师。」他自嘲地扯唇苦笑,豁出去了。
「项然轩……来自未来的……服、服装……设计师……」再次耳闻她在新婚之夜听到的名字,柳沅清震慑不已地重复他的话。
原来,那一夜他所说的话真的不是醉语,而是在丈夫的体内真的有这样一个人存在。
害怕遭人识破身分的压抑被释放,他也不管妻子是否懂他说的话,一鼓作气吐尽穿越时空的经过。
那段不可思议的经历里掺有太多她难以想像、无法理解的事物,震惊之余,她忍不住问:「那、那宁拓然的魂上哪儿去了?」
「天知道。」他苦涩扬唇。「妳也和德财一样,问了什么方法,要把我由宁拓然的体内逼出来吗?」
他虽不知道自己若是离开这副身体,宁拓然的肉体会变成怎样,他又会变成怎样,但受伤的心情让他痛得无法思考,其实妻子爱的是他。
「我……」想起自己的确寻求过外力来测试丈夫的状况,柳沅清自责得说不出话。
若众人利用驱除邪魔的方式,想要将他由这具躯体震出的举动让他受伤了,那她的决定,是不是会让丈夫更心痛?
迟迟等不到她的回答,他哽咽问道:「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妳还想瞒我?还是妳想看着这个占据妳夫君身体的魂,会有怎样下场?」
想像可能发生的事,她心一紧,痛苦地晃首,泪流满面。「不!不要这样说……」
看着妻子潸然泪下的可怜模样,项然轩的胸口窒闷得难受,几乎想要抹杀前一刻所说的话,当作一切从没发生过,当自己其实是宁拓然。
但就在那一刻,他的眼角余光不经意瞥见寝房厅中,搁在桌上做一半的女红之上。
那是件质感极佳的湖绿色衣衫,有半截未缝合完毕的襟口露出一张黄纸符,刺得他晴天霹雳的心跟着紧揪。
他强忍住心痛,颤声问:「告诉我,妳做了什么?」
循着他的视线望去,她浑身一震,急忙收起,却怎么也无法挽回已经发生的事。
「告诉我!」
在丈夫的坚持下,她勉为其难地挤出一句低哑不堪的语句。「我找了个和尚看你的生辰八字,他要我在你的长袍缝符……」
因为愤怒、伤心,项然轩忘了,他曾经在未穿越前看过妻子亲手缝制的湖绿色长袍,此时满心满脑只有自我厌恶的绝望、凄惨。
他没等她讲完,绝望地拉扯搁在桌上的长袍披上,粗鲁的动作使得桌上的东西散落一地。「很好,那妳就看我是不是会被那道符逼出,烟消云散!」
虽然和尚保证过,那道「续缘符」不会伤害宁拓然的肉体,更不会伤害附在其中的那抹魂,相反的,有那道符,丈夫才会真正被带回她身边。
但她还是无法不怕,怕那抹孤魂真的会因为那道符而消失……
「不!不要!」她惊慌地急扑向他,却阻止不了项然轩穿上那件外出长袍的动作。
待他披上那件缝有符文的外出长袍,柳沅清几乎无法呼吸地屏息,无能为力地静候着将有什么事情发生。
两人的视线相交,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但项然轩身上却没产生任何将要被震出这具身体的痛苦。
什么事都没发生,而他仍安安稳稳地留在宁拓然的躯体中,仿佛与生俱来便生在其中似的。
然而下一瞬间,全身有种仿佛被针缝合的刺痛窜起,他还来不及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便觉眼前一片黑暗。
他要被震出宁拓然体外了吗?
他能借此回到现代,发现在古代的一切仅是南柯一梦?
思绪在脑中混乱闪掠过,他在失去意识前,眼底映入妻子惊慌不已地扑向他,抱住他摇摇欲坠、像是随时会倒下的身体。
他清楚看见她眼底的忧心,想开口说些什么,飘飘浮浮的意识却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拉扯,陷入无止境的黑暗中……
第10章(1)
意识陷入黑暗前,项然轩以为,他会回到现代。但他没有,醒来后,他依旧是宁拓然,他会晕倒,仅是因为情绪激动、疲惫使然。
面对自己还留在这里的状况,项然轩不知道自己该幸或该忧。
可无奈的是,纵使理不清思绪,醒来后,该做的事、该负的责任,一样也没少。
他,还是宁拓然!
抛开那令他心烦的状况,他起身,头重脚轻的晕眩感觉,让他的脚步有些不稳。
蓦地,一双软凉小手扶住他、稳住他的身子。「小心,大夫说你还不能起身啊!」
眼底映入妻子充满忧心的清雅面容,他痴瞅了许久才叹道:「我没事,妳不用担心。」
妻子爱他,却心疼宁拓然的矛盾,使她作出让他伤心的决定。短时间里,他还没办法把自己当成宁拓然,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继续相处下去。
但无论如何,日子还是得过,宁、柳两家所持有的染、绣坊,有几百口子的工人得照顾,若他因为自身遭遇便一蹶不振,那手底下的人该怎么办?
而京城初接获的订单也很重要,是为他的设计打开新市场的重要开端,他也不该放弃。
见丈夫说话的态度如昔,但不知不觉中还是散发着一股刻意维持的疏淡,柳沅清感觉喉头梗塞。
那日看着丈夫在她面前晕了过去,她吓得魂飞魄散,虽寸步不离地守在他榻边直到他醒来,却还是没办法安心。
她怕……怕醒来的人会是宁拓然,不是……项然轩。
好不容易盼到他醒来,听到他开口说出第一句话,她便知道,项然轩没有离开,他仍在宁拓然的身躯之中。
这个结果让她欣喜若狂,却也忐忑难安,她多想求得丈夫的原谅,向他倾诉害怕失去他的恐惧,但一感觉他的态度,她畏缩,将想说的话全吞回肚腹。
「可是……大夫说,你休息个几日再下床会比较好。」
「再躺下去,只是虚度光阴。再有,这次我在京城接了几张富贵人家的订单,得赶明年春完成送进城里。」
项然轩懂她的为难与担心,但又无法说服自己体谅妻子当日想利用黄符将他震出宁拓然体外的做法。
混乱的思绪搅和在一起,让他不知该怎么回应比较好。最后,他索性将所有心思放在工作上,让彼此都可以冷静想想,未来他们该如何相处比较好。
「你……在生我的气吗?」话问出口的同时,一股说不出的酸楚缓缓在胸口漫开。
她倒宁愿他把心里的不满说出,也不愿他用这么冷淡疏离的态度对她。
薄唇扯出嘲讽一笑,他沮丧又无奈地坦承说出内心感受。「对。但我却不知道,这么生妳的气对不对?毕竟妳说妳爱的是我……」
她一直是他穿越后的重心,也因为如此,才更加没办法释怀啊!
闻言,柳沅清不禁苦涩扬唇,她的丈夫所面临的是有生以来最离奇的状况,而她根本无法指责他的冷淡,毕竟是她做出让他心痛的事在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