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言,你为我做太多了,是我误会了你,对不起你。你不需要再为难了,薄家的诅咒,就由我亲自来解。”她紧贴在他胸膛决定让一切在她手里了结。
他脸色微变,推开她,按住她的肩,惊问:“想做什么?”
“孩子的胎魂,你带回去吧!好好地让他出生,将他养大……”她认真地说着,泪如雨下。
“不!”他倒抽一口气。
“我相信,这孩子将会让薄家兴旺,只是苦了你……要照顾痴傻的无缺几十年。”她心疼又怜惜地抚着他的脸。
“不,没有你,我连唿吸都困难。”他痛苦地说。
感情才刚觉醒,就要面临别离,教他情何以堪。
“你可以的,你终会习惯的,就让我把欠薄家的,全数偿还。”她说着慢慢后退。
他迅速攫住她的手,急说:“不,我们再想想办法,一定会有办法的。”
“身为除厄师,你应该比谁都清楚,解除毒咒唯一的办法,就是诅咒者消失。”她摇摇头,摇落成串的泪珠。
他无言以对,心痛如绞。
两人正揪心相望,一旁的孟婆忽地开口冷冷地道:“你们要走就快走,要了结就快了结,再拖下去,阎王就要来了。”
他们惊讶地抬头,果见一大片阴气正朝忘川扑天盖地而来,挟杂着强盛的妖鬼杀气,撼动着整个地府。
“臭老太婆!你竟敢私藏我要的人,我不会饶过你——”阎王的暴吼迅速逼近。
“唉,看这阵仗,不止你们都逃不了,连我都有麻烦了。”孟婆不想再惹事,悄然隐入忘川之中。
薄敬言紧抓住缈生的手,也不走了,就这么定在原地,等着阎王领着鬼众们围拢而来。
不多时,上千上百个鬼差将他们堵在忘川一隅,而阎王从天而降,矗立在他们面前。
“嘿嘿嘿哈哈哈,薄敬言,你还是帮我找到花罗了。”阎王大笑。
他拧紧双眉,冷冷地说:“花罗女帝早已消失,地府一切都归你所有,阎王,你还有什么不满意,非要找我们夫妻麻烦?”
“我不满意啊,非常不满意,你的存在就是个麻烦。”阎王阴险地说。
“我?看来,你的确是针对我而来。”他眯起长眼。
“是的,就是你,你绝对必须消失。”
缈生突然向前一步,昂起秀丽的脸,尖锐问道:“为什么敬言必须消失?如果放任我不死,诅咒不灭,薄家自会衰败,根本不需要你出手。可是,你却紧盯着他不放,非置他于死地不可,这其中,难道有什么不可说的秘密?”
阎王脸色骤变,突然一撒手,一条黑链窜出,直甩向缈生。
薄敬言将她拉开,结了个手印,以法气将黑链挡开。
缈生无畏地再说:“我说中了是吗?敬言的魂体有法咒保护,你伤不了、灭不掉,只能想尽办法让他与我一起转生。你想要的,无非是利用我来除掉他!但你为什么要如此大费周章?他的存在,为何如此令你恐惧?”
“闭嘴!”阎王暴怒地大吼,向她扑来。
她一伸手,长鞭扬起,直取淘王胸口。
但阎王身影一晃,瞬间移到她身后,探出阴爪。
“缈生,小心!”薄敬言急忙护在她背后,可是他元气早已大失,法力不够阻挡阎王,反被阎王一爪扫开,重摔落地。
“敬言!”缈生骇然转身,正要冲过去,但四周鬼差已同时抛出黑索,将她的四肢牢牢缠住。
“哈哈哈,你们怎么可能是我的对手?”阎王缓缓来到她面前,一把揪住她的长发,直接将她拎起。
“啊……”她被吊在半空,背伤加上头发牵扯,痛得难忍。
“缈生……”薄敬言扑在地上,着急万分。
阎王拿出判官笔,抵住缈生的胸前,得意地笑道:“嘿嘿,薄敬言,这么长久以来,我就在等这一刻,现在你心爱的女人和孩子都在我手里,只要我轻轻一刺——”
“住手!”他怒喊。
“真的要我留她一口气吗?她灭了,诅咒就消除了,对薄家而言是好事啊!”阎王贼笑。
他脸色沉怒,心中早已做好决定,就算要赔上一切,他也在所不惜。
“这样吧,我给你一条明路,只要你自刎,我就放了她,还有她腹中的胎儿。”阎王提出了恶毒的建议。
他并不意外听到这番话,阎王从一开始要的,就是他的命。
这个局,阎王佈了很长很久,目的就只是要消灭他。
“不……敬言……别中他……的计……”缈生痛苦地挤出声音。
“我终于懂了,阎王,你除不掉我,是因为这个让我神魂不灭的法咒,只有我自己能解。”他嘴角一扬,笑了。
“对,你对自己下的咒,只有你自刎,才能破解,所以,你就别挣扎了,薄家这一脉单传,就等你用一命换一命。”阎王催促着。
“但是,我认为,就算我自刎,你还是不会饶过缈生和孩子。”
“唉呀,真是麻烦,为什么你就是不能乖乖听话呢?既然这样,那我就将你们全部都灭掉,省得碍眼。”阎王不耐地一挥手,众鬼差便像蜂群般一起中向薄敬言。
他猛吸一口气,撑起残存的最后法力抵挡这群虽大冲击,但寡不敌众,他的法力很快便耗尽,顿时,鬼差们一个个钻进他的生魂,几乎将他的意识冲垮。
“啊……”他痛唿着,只觉得自己的魂体有个破洞,愈来愈大。
“敬言!”缈生奋力挣扎疾唿。
“哈哈哈,现在,轮到我上场了。”阎王大笑,身影刷地一下子附进了薄敬言的魂体。
“唔……”薄敬言只感到有一股强大的可怕阴气不断挤进他体内,而意识愈来愈模蝴。
“不!敬言,敬言!”渺生不断地大喊。
一切渐渐变得迟缓而遥远,他听不清,看不明,眼前一片交错溷乱的身影,他彷佛是薄令羽,又是薄少君,同时,他也是薄敬言……
几千年的轮迥转世,那些生死衰愁,那些羁绊束缚,那些愤怒痛苦,所有的恩怨情仇一层层地裹了上来,又沉又重,宿命的重量,是一团团黑雾,压得他无法喘息,难以动弹。
恍惚间,他手里似乎握住了一把利器,而有股力量操纵着他,慢慢高举手,将手里的利器,直接刺向他自己的心脏——
“不!不可以!不要——!”
缈生发出了刺耳的惊声尖叫,而就在一刻,她话声戛止,眼露红光,薄敬言的动作也瞬间停住。
所有妖鬼们,包括阎王,都清楚地听见了一个强有力的心跳声。
“怦登!怦登!怦登!”
这心跳声每响一次,众鬼差们就惊跳一下,那是一种充满了能量的声音,而这声音,就来自渺生的腹部,来自那个胎儿。
“怦登!怦登!”心跳节奏愈来愈大声,如战鼓般,震得妖鬼捂耳跪地。
阎王原本附在薄敬言的魂体内,被这心跳声震得头晕目眩,从薄敬言魂体中跌了出来。
他既惊又怒,厉吼:“这是什么该死的声音,吵死了!”
此时,缈生如同换了个人,她神色沉静,双手轻轻一挥,那些抓住她的鬼差们全都被扫得东倒西歪。
阎王瞪着她,只见她眼里浮现着从未见过的金红色光芒。
那是……冥府王者才有的眼瞳!
他骇异地膛大双眼,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不……不可能……怎么可能?你气数已尽,不可能再成为阎王的……绝不可能!”
渺生没有回答,表情似笑非笑,既像她,又不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