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王诡笑不语。
忽然,一个想法钻进了她脑中,她缓缓地抬起头,说:“所以,那个痴呆的女胎,其实是为我准备的吧!”
阎王一愣,接着浮起了冷笑。
“唉呀,唉呀,不愧是我的妹妹,尽管当了千年鬼奴,还是挺聪明的嘛。”
她脸色沉了下来,怒道:“你根本是故意让我在薄少君面前写生死簿!你刻意翻开那一页,早料想我有能力改写生死簿,肯定会心软地划去他的名字。那么,接下来,他便会应他母亲的言力召唤而转生……”
“没错,只有用这个方法,他才会对你愧疚在心,与你牵起缘分,也只有用这种方法,他才会离开地府。”阎王对自己的诡计得逞得意非常。
“阎王要让谁转生轻而易举,问必这么大费周章?难道,你动不了薄少君?”她心头起疑。
阎王掌管生死簿,虽然一切全依天命而行,不得擅自注生定死,但在某些权限下,仍有能力作主。
阎王的脸色沉下来,烦怒地说:“啧,他是个难缠的像伙,他的魂体被前一世的灵咒保护着,阳寿不足,阴命却顽虽得惊人。”
前一世?
她心中一动,在觉醒的那一刻她就发现了,薄敬言,薄少君,和薄令羽都是同一人。
“是薄令羽……”想起那个人,她的胸口猛然揪紧。
“哼,薄令羽不知对自己施了什么法咒,他虽转生成薄少君,却早早回到地府,灭不掉,打不散,就这样一直定在忘川之畔,哪里也不去,彷佛在等着谁似的……”阎王嫌恶地说着,话到一半倏地止住,盯向她。
她全身一震,唿吸一窒。
他……在等谁?
那一幕再次闪进她的脑中,薄令羽和她双双消失前,他说了什么?
“对,没错,我猜他是在等你,你们的情缘牵得可真牢,什么都不记得了,他还是在等待你,真是令人感动哪。所以,我才让你带着生死簿去见他,助你们一起转生,好了却这段孽缘。”阎王讥笑。
他什么都忘了,却还在等她?
她想起了那个坐在忘川旁巨石上纤瘦孤寂又了无生趣的身影,一股酸楚蓦地涌上了眼眶。
曾以为恶劣无情,欺骗了她的他,竟和她一样动了情,动了心吗?
所以,才会在忘川徘徊,却不知为何地一直等待吗?
“他以为你为他进了那个蠢胎,所以一定会去找你,呵呵呵,多令人感动啊!你应该感谢我啊,花罗,你们两个终于能在阳世相恋结合,有情人终成眷属……”阎王洋洋自喜地道。
“够了,你刻意不让我的主魂转生,摆明了就是要折磨他。敬言为了我得一直耗费他的元神法力,这才是你的目的,我只是你的一个饵,一个引他走向死路的饵。”她愤然地打断他。
“是啊,你是个饵,但他明明已经察觉,还是吃下了,为什么?还不是因为想得到你的血脉,这小子心机够深,也够腹黑。”
她怔了怔,心又被刺痛一次。
是的,薄敬言之所以吃下她这个诅,完全是为了得到孩子。
前生,他或许对她有情,可转生后,他已不复记忆,成为薄敬言,成为薄家这一代宗主,背负着薄家兴衰,他还会在意她吗?
而心空无爱,不正是她的诅咒?她岂能怪他、恨他?
如今,一切知道得太迟,他们的命运已完全照着阎王的预谋在走,她生不成人,与他阴阳相隔,不但无缘再见,还害了他,也害了孩子……
最终,他们竟是以这种方式别离。
“嘿嘿嘿,不过,我还得谢谢你,因为你,薄家的后代将会如我所料地灭在我手里了。”阎王阴侧地笑着,一双厉目直盯着她的肚子。
她浑身一震,惊恐失色,双手护住下腹,急退三步。
因为太过痛恨薄家,她愤而带着孩子的胎魂回到地府,怎么也没想到却正好中了阎王的诡计。
阎王身形一晃,闪到她面前,一把就掐住她的脖子,狠笑道:“我等这一天等很久了,薄家除同师嚣张了几千年,我始终灭不了他们。但因为你的诅咒,他们的血脉终要断送,并且,是由你自己来承受结果。呵呵呵,这种感觉如何?花罗,不觉得很有趣吗?”
是,一切的源头是她,可是用尽伎俩把她逼到绝境的,却是眼前这个恶毒的阎王。
她和薄家恶缘的开端,都是他一手造成。
“你好狠……”她被掐得难以喘息,愤怒地挤出声音。
“狠?不,我很仁慈了,我正打算让你们团聚呢!你和孩子在我手里,薄少君,啊,他现在是薄敬言,那小子一定会不计任何代价,爬也会爬到地府来救你们。到时,不管他当年用了什么法咒护魂,一旦他人魂分离,我就能彻底将他消灭,让他在阴界阳界永远消失!”
阎王凑近她,露出森然的白牙冷笑。
不!她睁大双眼,心中升起了强烈恐惧和怒火。
“我不会让你得逞的,更不会事事如你所愿。”她素手一翻,黑色长鞭瞬间出现在她手中,直接抽向阎王的脸。
阎王放开手,向后一跃,抓住了鞭尾,哼道:“太愚蠢了,你以为你还会是我的对手?”
她没有回答,长鞭一抖,如蛇般窜脱阎王的手,再次挥向半空,击中殿堂棵柱,顿时柱断崩塌,粉碎飞散。
阎王大袖一挥,将粉尘拂开,她趁着这一瞬,脚下一点,纵身飞出花罗殿。
“你以为你逃得了?”
他狂喝一声,身形化为一张大网,随后追去。
她奋力狂奔,已形如闪电,但阎王更快,那张充满了恶气的毒网像梦魔般不断赶上,彷佛就要将她吞噬。
而此刻,一群鬼差正从四面八方冲来,她急忙窜向嶙响山石区,藉着这山石阻挡追兵。
尖锐的山石划破她的衣袖,她的手脚伤痕累累,气力渐渐耗尽,眼前的景象变得迷蒙而熟悉。
恍惚间,她似乎又看见了那个孤寂的身影,独坐在巨石之上,空茫地注视着一旁蜿虹的忘川。
薄少君哪,久久不愿转生的他,等待的可是她?
这时,一道杀气破空而至,她只感到背后一阵麻凉,紧接着一股强烈刺痛便撞进她的肩胛。
“啊——”
她痛声尖叫,向前扑倒,刹那间,时空彷若交错,同一个伤口,同样的愤恨和同样不甘……
到底为什么她得承受这样的痛楚?堂堂一个阎王女帝,几千年来竟被自己兄长穷极追杀,到底为什么?
阎王的黑影化为一只巨爪,正要将她捕获,这时,尖石区后方的忘川突然冲天翻起了一片水柱,黑粼的水如一条黑龙,张大了口,早阎王一步,将她吞没,搭入忘川深处,消逸无踪。
阎王震惊暴怒,气极嚎吼:“孟婆——!”
整个地府被吼声震得天摇地动,但忘川却不受景响,一如以往的平静无波,渊远流长,幽黑得无法窥探。
第16章(1)
薄敬言惊愕地看着沉睡的长孙无缺,苍白俊脸上全是难以置信。
“博士,你说孩子……”
“七周了,没有心跳,可是,胚胎却持续在长大。”高博士盯着仪器,同样惊讶。
“什么?”戴天祈和薄少春都骇异。
“这情况太诡异了,我从没见过。”高博士拧紧白眉,虽然跟着薄家太久了,什么奇事都可能发生,但这种事他真的第一次遇到。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孩子已经……”薄少春抖着手,轻按住长孙无缺尚未突出的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