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我也觉得时间过很快,可是,你不在,却觉得夜好漫长……”她拿着手机低语。
他顿住,拧紧的眉松开,盯住萤幕。
荧幕里清晰地秀出了她美丽的脸蛋,微红的双颊,天真羞涩的神态浑然不知自己说这种话有多么挑逗诱人。
他缓缓勾起嘴角,轻笑:“那我明天就回去。”
“真的吗?”她惊喜低嗯。
“是的,为了你,我提前回去。”
“为了……我?”她心头晃漾着一丝甜蜜。
“当然,我的妻子独守空闺太寂寞了,我只好早点赶回去。”他调侃地说。
她害羞地捂住微热的脸颊。
“等我回去后,我们快点来制造个孩子吧!”他接着又说。
她呆住。“制造孩子?”
“是啊,有了孩子,你应该比较不孤单,我已经和医院约好时间了,有关人工受孕的事,以及代理孕母的事,都已准备就绪。”
脸颊的热度瞬间冷却,她怔怔地看着他。
代理孕母是什么?就是要生出他们的孩子的……女人吗?
他真的打算让别的女人“制造”出他们的孩子?
“那真的可以这么做吗?”她的胸口阵阵紧缩着。
“当然可以,别担心,事情很简单。”他笑着安抚。
“可是我……我想……如果由我自己由我自己来……”她嗫嚅地说。
萤幕里,他脸色一正,严肃地说:“别闹了,无缺,在阳世的你只是个空壳,你的魂并未转生,此刻你能清醒,全得靠符咒法力。一旦哪天你的魂不能再出现,长孙无缺就永远只是个生活完全无法自理的女人,那样的你,怎么可能生养孩子?”
“白天那个我,真的很糟吗?”她颓然地问。
他盯着她,顿了几秒,嘴角掠过一丝诡笑,才说:“打开电视,转到第三个频道,里面全是你的影片,那是为了你的安全而侧录你的日常起居,如果你真想知道白天的你是什么样子,就去看看吧!那么,你就会知道我不敢让你受孕的原因了。”
“电视?”她转头看着墙上那面平板大电视。
“先提醒你,看了别太惊恐,也别太难过,你只要相信,我这么做都是为你好。”
第7章(2)
两人结束通话,她迫不及待拿起摇控器,打开了电视。
然后,她就当场僵直,再也动弹不得。
那个在电视里,痴傻地流着口水的女人;那个没有意志、知觉,没有行为能力,不论吃饭、上厕所都需要人照料打理的女人;那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却满脸空洞无神,不会言语,没有智能的可悲女人……
是谁?
那是她吗?是她在一般外人眼中真正的模样吗?
一个……痴呆……
原来,这就是阎王残酷的惩戒,惩罚她偷了生死簿,又窜改了生死簿!
若非薄敬言为报恩娶她,这一生,她将就这样毫无尊严,悲惨地渡过……
她颤抖着,终于明白薄敬言要把她藏在别院的苦心。
这个长孙无缺连她自己都难以接受,更何况是其他人,或是薄家的所有人。
这身皮囊,少了灵魂,根本不成人。
别说生养孩子,连存活都困难……
她痛苦地萎坐在地,捂住双眼,不忍继续看下去,看荧幕里那个明明是她,却又不是她的女人。
此刻,她终于彻底明白,她这个鬼奴,其实并未真正转生,她始终都没脱离过那个黑暗的世界。她,至今都不算是个人。
不是人………
“呃……呃……呃……啊……啊……”
电视萤幕里的长孙无缺不断发出单音,使她闭紧双眼,捂住双耳,再也难以忍受地起身冲了出去。
“那不是我!不是我!不是——”
屋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她冲入雨中,在雨中狂奔了一段,然后停住,仰起脸,任由雨水将她淋个彻底。
“我不是长孙无缺啊!不是啊!我有自己的名字,我叫缈生,缈生!这才是真正的我……”她朝向天际喃喃哭喊着。
就在她颠狂之际,一股强大的气瞬间向她袭来,直噼她的后脑,强烈的剧痛几乎震碎她的灵魂,她整个人当场倒地,脑袋一阵昏沉。
“不论你叫什么,都当不成人,也当不成鬼,既然你什都不是,就安分地待在原来的地方。因为你的存在,对薄家,对敬言都是个灾祸。”一个冰冷的声音缓缓响起。
迷茫中,这人的话像根针深深刺进她心里。
她挣扎地抬起沉重的双眼,只见一个高瘦的身影,背着光,正低头盯着她。
“由于魂未转生,你的躯壳就成了阴阳通道,鬼魅很容易透过你侵入薄宅。若非敬言利用符咒将你封住,薄宅很可能早就成了鬼场,到时薄家所有人都会陷入危险,尤其是敬言。你想想,他得消耗多少法力,才能镇住这个通道?”
原来……她的存在反而会害了薄敬言吗?
她……对薄家来说,只是个灾祸?
“你自己也很清楚,敬言娶你只是为了报恩,他对你不可能有男女情爱,这样的婚姻,终究无法长久。就算薄家欠你一份恩情,但也不能为了报恩而赔上整个家族,娶一个痴女当宗主夫人。所以,很抱歉,我们无法留你,请你走吧!”
这人的话,字字像刀,割着她早已脆弱不堪的心。
从口气听来,她几乎可以猜得出他是薄敬言的家人,很可能是薄家长老,或……是他父亲……
他是来赶她的,特地挑薄敬言不在时,来赶走她这个瘟神。
苦涩的心酸,在她胸腔漫延着,泪水不停地从眼眶中溢出,流个不止。
“你爱他,对吧?可是你这一缕鬼魂怎么爱他?空有躯壳的傻女,连爱是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么和他长相厮守?更何况,他根本不可能爱你,你们在一起只会彼此拖累。我是为你好,再待下去,你的心会伤得更深。走吧!为了你自己,为了敬言,请你离开吧……永远都别再出现了!”
永远,别再出现……
这个人最后这句话,将她残存的意识压垮。
是的,她爱薄敬言,可她既非人,亦非鬼,根本没资格留在他身边,这样每夜靠他法力出现,只会拖累他,也让自己愈陷愈深,更无法自拔而已……
那条焚香的绳断了,那股将她拉到这人世的力量消失了,于是,天未亮,时辰未到,她却带着一颗自卑又痛苦不堪的心,躲回了那空茫的黑暗里。
薄敬言手里握着一份礼物,瞪着空荡荡的别居,俊脸寒气慑人。
特地为了长孙无缺提前一天从日本赶回来,孰料,一进别居却不见妻子的踪迹。
不止别居,整座薄宅,都没有长孙无缺的气息。
“无缺她人呢?”他质问着侍女们。
“不知道,今天早晨一进来就找不到夫人……”侍女们个个惊恐、不知所措。
早就不见了?那表示昨晚和他通过电话之后,无缺就已不在。
他沉凝不语,转身走回主屋,发现所有除厄师们都有事,就连长老们似乎也迥避着他。
这诡异的气氛,要让人不起疑都难。
直接叫来总管,他冷声问:“我父亲呢?”
“大爷去香港谈生意,前宗主陪他一起同行。”在薄家,所有人都称唿戴天祈为“大爷”。
“去香港?”他挑眉。“他们几时走的?”
“今天早上的飞机。”
他拿出手机,边拨了航空公司的电话,心中边想,即使时过境迁,戴天祈依然想和他作对,是吗?
电话通了,他正打算订张飞往香港的机票,倏地,一个念头闪过脑际,他转头问:“敬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