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爷真奇怪,他从小为善,拿了祖父的手边钱,第一件事是安置朝然寺的乞儿,这么好的心肠,为什么要遭遇这样大的劫难?
宫中的人也是猪头,拜托,那纱次等到一穿就褪色,怎么可能会是贺家贡上去的,又不是不要命了,贡那种东西入宫,关贺家不如调查何嫔挡了谁的路,肯定是宫中有人想给何嫔一点警告,拿贺家下手而已。
会不会皇帝其实是知道的,但他不能罚祝皇后,因为祝皇后的爹是当朝宰相,不能罚管贵妃,因为管贵妃的爹是一品大将军,所以只好罚倒霉的贺家?
唉,当皇商是很有面子,但这富贵真的太沾险了……
此时,闵嬷嬷匆匆进来,脸色又高兴又惊讶,「三奶奶,那个周主事又来了,说奉何嫔之命,接三奶奶入宫一叙。」
徐静淞一口补药差点喷出来,虽然觉得奇怪,但能见到何嫔还是好的,她想办法跪一跪,求一求,说不定何嫔高兴便愿意帮忙美言。那天周主事就说过了,快的话五六年,慢的话不知道,可是,可是,有人打点另当别论。
想到那一堆「可能」,徐静淞立刻起来让闵嬷嬷去跟周主事说稍等,她要净脸更衣,然后让春分给她梳妆整理。
天气热,她又怀孕不舒服,便穿了一件宽松柔软的云雁绣衫,如意娇纱裙,头面要用什么?何嫔既然是贫困出身,想必看过的好东西还不会太多,戴上那套冰晶玉的,若是她喜欢,贺老太太那边还有一套更贵重的冰晶头面,贺老太太肯定愿意献上。
还在换裙子,贺老太太知道消息跑来,也不管了,直接跑进更衣屏风后头,面对面交代,一向镇定的老脸上难得紧张,「孙媳妇,你可要好好说话,讨得何嫔高兴,我们在宫中没有熟人,虽然不知道何嫔为什么要你见面,但总是机会,那父子三人能不能早点出来,就看这次了。」
「老太太放心,孙媳妇知道。」
「还有,她若是还要钱,便允她,我愿把贺家名下所有的桑田,棉田,染布坊,布庄,全数相赠,我的嫁妆跟私房还有约莫一万两,也能都给她,只求她开开口,让你公公还有文哥儿,蔚哥儿早点出来。」「好。」
徐静淞心里更有底了,贺家名下资产至少也能值个五万两,贺老太太那边还有一万两,自己身边约有三千两,这六万三千两对一个穷苦出身的宫嫔来说是很有吸引力的。
然后化妆时,杨氏跟小杨氏也来了,都是一般的又惊喜又担忧,虽然都是搞不清楚状况,但能有机会面见何嫔,那就能求,能求就有机会,殷殷企盼,各种交代。
徐静淞终于画好妆,站了起来,「老太太,婆婆,大嫂,静淞这就入宫了,我一定会努力求何嫔的。」
贺老太太伸手给她整理了一下头发,眼神中有着企盼,「好孩子,这就去吧,莫让何嫔久等。」
第十三章 种善因得善果(1)
徐静淞被周主事带入宫门,他是外官,自然不得入内,宫门处有个宫女等着,约莫四十岁,虽然严肃却有礼,说何嫔知道她怀孕,准备了轿子,徐静淞内心安了不少,这何嫔有善意,那就能说话。
许是知道她怀孕,轿夫很仔细,没怎么颠着她,一路上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停了下来,触目所及,两边是红色夹墙,中间是长长的宫道,往左往右都看不到尽头。无风,十分闷热,红色大门上有个错金的宝蓝色牌匾,四周刻着葫芦跟藤蔓,大概是象征多子多孙的意思,上面写着:晴时居。
有那宫女领路,一路人没有为难,徐静淞目不斜视,端庄的跟在后头。
饶是不看,但闻得到各种花香,其实不难想像园中景致,这可是皇帝现在最宠的女人,宫中谁不跟红顶白,恐怕伺候何嫔都比伺候皇后用心。
进入大厅后觉得总算舒服了些,青砖石地,十分凉爽。
宫中的墙太高了,一点风都没有。
那宫女道:「贺三奶奶稍坐。」
「多谢姑姑。」
很快有年轻宫女上了茶水,跟四色蜜饯,四色鲜果。
徐静淞很紧张,今天她一定要好好的求,死命的求,脸面都豁出去不要的求,只要何嫔一句话,官府办案就会快得多,她一定要求。
不一会,脚步声从内廊传来,徐静淞连忙站起。
就见数人簇拥着一个少女进来,那女子大概跟自己差不多大,但冰肌玉骨花容月貌都不足以形容那样的美貌,徐静淞只能想到一个词:无双。
何嫔真是太美了,她一进入大厅,明亮了整个屋子。
这天下,恐怕找不出第二个何嫔了,难怪皇上一见倾心,快两年了,还盛宠不衰。
「民妇徐氏见过何嫔娘娘。」
「起来吧。你有孕,这便坐下说话。」声音也是好听的,娇嫩无比,如黄莺出谷,京话已经说得很道地,倒是听不出来是哪里人。
「谢何嫔娘娘。」
何嫔笑意盈盈,「都下去,我要单独跟贺三奶奶说说话。」
几个宫女一个屈膝便纷纷退下,安静又快速,若不是亲眼所见,很难相信十几个人居然可以不发出一点声音。
徐静淞紧张,心想,该现在开始抱大腿吗?
抱不抱?抱!
于是跪下,磕了一个头,「贺家遭难,多谢何嫔娘娘仁慈,谨代表贺家女眷,跪谢何嫔娘娘。」
过了一会,突然有人扶她起来,一看,居然是何嫔下了榻,徐静淞内心错愕,却是不敢表现出来,连忙道:「民妇鲁顿,唐突何嫔娘娘了。」
「贺三奶奶不用客气。」何嫔携了她的手就在椅子上坐下,神色亲切,「那日过后,贺家如何?」
「尚可。」其实不太好啦,下人跑一半又退一半,但这种事情何嫔想必不想听,「多谢何嫔娘娘关心。」
「我叫你进宫,是有件东西要亲手还给你。」
还?
就见何嫔取过宫女刚刚捧在手上的匣子,「这是那日贺家送进宫的十万两,这便还给饩家,这种时候,想必是需要用到钱银的。」
徐静淞一惊,真糊涂了,原以为何嫔收了钱才帮贺家在麦大人那边打点,所以麦大人只拘了三父子,而不是把一家子都送进大牢,可何嫔却又把钱退了,这,这是什么意思?饶是累积了两辈子的智慧,她也想不通。
何嫔浅浅一笑,「我跟贺家,其实有着渊源的。」
什么?
「我出身江南,母亲生了我后虽生了弟弟,但他颜面有损,父亲又娶了一门小妾,那小妾一举得男,我们三人便被赶出家门,此后一路到京城。听说朝然寺大,和尚不赶人,善人又多便去那边乞讨,可母亲体弱走没几步路就晕,我又貌美,母亲怕我被人抢了去,不让我出门,只能让脸上生了大胎记的弟弟出门乞讨,弟弟的胎记有巴掌大,常常因为这样被嫌弃,就这样过了一年多,有次弟弟拿了一两银子回来,说是有个年轻的小爷赏的。一两啊,那可是我们好几个月的用银,后来弟弟总去朝然寺,那小爷或许怜惜他容貌丑,每次看到总是会给不少,说让弟弟买糖吃。」何嫔说到这边,嘴角露出笑意。
徐静淞内心听得评评跳,这何嫔出身居然是朝然寺的乞儿。
脸上有大胎记,她记得,贺彬蔚一刚开始想安置这些乞儿,就是因为看到一个有大胎记的孩子被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