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静淞知道母亲担忧,因此回答得十分温顺,「女儿懂得。」
母亲之所以过得好,很大的原因是生了昭川,丈夫的宠爱是过眼云烟,儿子才是后宅女子的王牌。
只有儿子才能让一个后宅女人笑到最后,最明显就是大堂哥徐昭宝跟马姨娘,马姨娘现在过得可比大伯娘好上数十倍。
可是,这生儿生女是机率问题,真的不是肚子的问题,如果她将来两胎内能有个儿子,那就要谢天谢地了。
「贺老太太疼爱侄孙女是人之常情,你千万不要为此纠结,说穿了,贺老太太再疼自己的侄孙女,那终究只是一个妾室,要给你端茶倒水,洗脚穿鞋,姨娘是什么,就是下人而已,就算生了儿子,能不能自己养还得求你点头。你是正房奶奶,千万不要去跟个下人去计较,那是自损身分,退后一步说,贺三爷跟姜姨娘的情分也是面子,你对付姜姨娘,那个不给贺三爷面子,懂吗?」
「知道,女儿不会做伤敌三千,自伤五千的蠢事。」
李氏欣慰,「你能这样想就好,你对姜姨娘紧三分,松两分,那贺三爷就会对你敬三分,谢两分。那杨柳梢要不要收房也得跟贺三爷商量,总之,男人的面子比天大,你把他的面子顾好了,他自然会把该给的体面都给你,娘看贺三爷这半年常常写信,知道他对这桩婚事还是满意的,要走官路的人,自然不会去宠妾灭妻,这点你不用烦恼,贺老太太膝下就一个儿子,到贺三爷这代又只有两兄弟,说来贺家也算简单了,祖母给你的嫁妆不少,你顾好自己就行。」
徐办淞点点头,贺老爷叫做贺有福,是贺老太太唯一的儿子,贺有福的大儿子叫做贺文江,现今他爹南来北往的跑,二儿子早故,三儿子就是贺彬蔚。
徐家人的结构已经算简单,贺家的更简单,徐静淞若是过门,只有一个妯娌,一个婆婆,一个人婆就没了,以大户人家来说算是很好伺候的。
李氏谆谆教诲,「还有,就是谨月的事情。这几个月,金姨娘果然都在教女儿勾引男人的手段,甚至连过往的青楼头牌都悄悄入府来给谨月讲述各种手法,她的身分是你姊姊,她第一次犯错的时候别给她留情面,不然会打蛇随棍上的。」
徐静淞伸手搂住母亲——母亲一向不爱后宅手段,这次破例去收买金姨娘身边的人,都是为了她,「女儿知道了。」
「这金姨娘靠着一招,治了你大伯十几年,那日在厅上撒泼又得到了好处,娘就怕谨月会学起来,以后动辄在大厅下跪逼迫你,你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这倒是得先防着。你要是癸水来了,宁可打发贺三爷进姜姨娘房间,也不能让他去徐谨月哪里,万不得已,那就给春分或者小雪开脸,只要她一日不承宠,她就一日没底气闹。」这话本不该由个母亲说,但事关女儿终身幸福,李氏也管不了了。
「娘放心,女儿肯定会好好的,侍奉夫君,生儿育女,女儿女红不好,等将来有了孩子,娘再帮我做小衣服。」
李氏原本是担忧,但听女儿说要做小衣服,忍不住笑了,「你这丫头。」
给外孙子女做小衣服,想想眉头都舒展开来,小孩子皮肤细嫩,用棉纱的最好,她还有一匹上好的白棉纱,到时候就剪来给静淞的小娃当衣服穿……
母女又说了一会子话,程嬷嬷暗示说时间差不多,徐静淞这才依依不舍的去了。
婚礼一整天,过程冗长又吵又乱,全福嬷嬷吟的十梳歌,唱得超大声,导致徐静淞上花轿时,脑袋都一直回荡着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
大红喜服又厚又重,饶是秋天凉爽,徐静淞都出了一些汗。
要让她总结婚礼,那就是一个字:累。
五更起来祭祖,然后就是沐浴打扮,白色的粉一层一层抹上,直到她认不出来,原本的样子为止,然后是眉毛,嘴唇上的一抹红。
宗亲跟有来往的商户女眷都入府恭喜,徐家第一次嫁嫡女,贺家又是皇商,场面当然不小,亲戚来得很多,几个有来往的小姐也纷纷给她添妆,全是未婚女子,能添的不多,但那是心意,她很感谢。
徐静淞在母亲的指导下,喊了好多人亲戚,表姑婆,堂姑婆,堂嫂,族姑……都没见过,几轮下来只觉得头昏脑胀。
已时,有人大喊,「吉时到。」
徐超川连忙过来在她身边蹲下,徐静淞跳上弟弟的背,让他背着出去。
全福夫人已经用薰香把花轿薰过,又用祈福镜照过,徐静淞在上百个亲戚的见证下上了八人大轿,徐家大门大开让花轿出门,接着燃起一大串鞭炮。
徐静淞悄悄掀开透气帘往后看,只见徐五进拿起一个金水盆把水往外泼去,从此徐静淞就是贺家人,跟徐家再无关系。
徐静淞擦擦眼角的泪,她偏不。
她不只过年回娘家,她还要有事没事就回娘家,等贺三爷捐了官,更要大摇大摆的回娘家,昭川,秀芹,昭清的婚事,她都要参与。
她姓徐,一辈子都是。
哭了一阵,想起脸上有妆,这才停了下来。
徐家到贺家约莫快三个时辰的路,徐静淞忍不住想,怎么不弄个双喜马车呢,这样不是大家都轻松吗,这么远,还用轿子扛着走,虽然是八个人分摊她的体重,她还是觉得轿夫很辛苦。
在轿子里无聊到快睡着,都不知道几次打盹,终于进了贺家大门。
她不能再掀开帘子偷看,只能听,鞭炮声,锣鼓声,众人吆喝的声音,然后轿子停了下来,有人掀开红色轿帘对她伸出手。
盖头没掀,但她知道那是贺彬蔚的手。
她不求贺彬蔚是良人,人品不要太差就行了,后来又想,前世都遇到校草那种渣男了,贺彬蔚总渣不过他吧,最烂的都碰过了,于是安慰自己,不怕。
握着贺彬蔚的手,跨火盆,踩碎片。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交拜,送入洞房。
徐静淞拿着苹果静坐在洒满枣子,花生,桂圆,莲子的百子喜床上,觉得自己等得快要灵魂出窍。
程嬷嬷心疼这个从小带大的小姐,偷偷塞了几次糖果给她,又不知道从哪弄来了葡萄,一口一个刚刚好,徐静淞快渴死了,连吃几颗葡萄解解渴。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一阵嬉闹,然后砰的一声,格扇大开,徐静淞想着等一下就要面临大家一起看新娘子的尴尬,没想到瞬间又听到格扇锁上的声音。
外面敲门砰砰砰。
「三表哥怎么这么没意思,我们要看三表嫂啊。」
「这样我们要怎么闹洞房?三表哥开门啊,闹喜闹喜,越闹越喜,外婆让我们好好热闹一下的。」
「才喝了几杯就想逃?不行,得喝上一坛这才放人。」
「三表哥怎么这就把门锁了?」
然后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听得那几个声音越来越远——感觉好像被人拖出院子了。
贺彬蔚的奶娘闵嬷嬷过来,笑咪咪的说着喜话,「老奴祝三爷,三奶奶,永结同心,百年好合。」
几个丫头很有眼色,连忙跟着说:「祝三爷,三奶奶,永结同心,百年好合。」
贺彬蔚早有准备,随身小厮连忙分给屋内众人一人一个荷包,众人讲了喜话,发了喜钱,都笑咪咪的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