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贺大太太娘家,杨家那边的表妹,这倒不是家道中落被收留,那杨柳梢据说对贺三爷从小上心,非君不嫁,所以拼了命的求,杨老太太舍不得孙女樵悴,便让女儿贺大太太把这孙女接过去住,想来个日久生情,不过贺三爷将来是要走官路的人,对正妻要求自然不同,杨家不过一般商户,贺老太太不会同意的。」
「那收房了吗?」
「倒是没有。」
徐静淞觉得有点好笑,「那贺大太太跟您说这干么。」
「你啊,不懂,贺大太太是想说,外人都说贺三爷好色不懂规矩,正妻还没过门就有姨娘,但其实不是的,收那姜玉琢是贺老太太的主意,贺三爷是孙子,不好违背祖母,看,他就没把杨家表妹收房。」
「那只能证明,贺老太太疼姜玉琢,贺大太太不疼杨柳梢,不然一个姨娘是收,两个姨娘也是收。话说回来,这杨柳梢这么痴心,自己家里不住,住到贺家来,没想到亲亲表哥还收了仇人,她不被气死?」
「我才要被你气死,你该想想过府要怎么对付姜玉琢跟杨柳梢,你还有心情管人家气个气死?」
徐静淞笑咪咪,「我是主母,怕什么。」
李氏一下噎住了,想想也是,金姨娘那么受宠,大嫂赵氏还不是照样把她踩在地上?
不过讲到金姨娘,难免又想到那一天,真一肚子气,最气的还是徐五进,明明连老太太都说要看静淞意思了,他居然自己同意谨月随嫁,哪有亲爹这样坑女儿的。
李氏叹口气,「我就是看贺大太太什么都说了,想着两家来往还是要有点信任,便把谨月的事情说了,当然,主要还是要告知,我们这边准备的陪嫁可是新娘子的庶堂姊,身分不低的,这也是我们对贺家的尊重。」
「娘。」徐静淞翻身起床,走到李氏身边挽着她的手,「您不用心情不好,女儿已经想通,就算没有徐谨月,那院子里一定会有其他的人,院子那么大是用来做什么的,装女人的啊,富贵人家,谁不是三妻四妾,既然免不了,那是谁都没差了。」
「怎么能这么说,自然是越少越好,你看娘才两个姨娘,你大伯娘有五个,娘就过得比较舒心。」
「娘过得舒心,是因为娘宽心,就算我们院子有十个姨娘,娘也会过得比大伯娘好的。娘,女儿不笨,这么多年看着您怎么过好日子,难道女儿学不会吗?」
李氏忧心忡忡,「娘就是觉得你委屈,过门前就有个姜玉琢,还有个虎视眈眈的杨柳梢,然后徐谨月也要跟着你过门,徐谨月是金姨娘养大的,肯定把迷惑男人那套学得十足,到时候你要怎么跟她争宠。」
「大伯没品味,才会被金姨娘那种三流手段迷得死去活来,这贺彬蔚要是也吃这套,女儿反倒要看不起他了。」
既然看不起,他要喜欢谁也就随便了。
其实充其量,她跟贺彬蔚也只见过一面,要讲感情,她对徐谨月都还比较有感情。
是说,她对这庶堂姊真了解不深,过去十五年来一直看她安安静静的,没想到那天她会突然跪自己。
贺彬蔚的姨娘大军中,最不用顾虑的就是杨柳梢了,都住到贺家去了,贺彬蔚连个名分都不给,也真的很没用,可以放置不管。
姜玉琢,这个厉害,贺老太太明知道于礼不合也还是要给她挣,这绝对要小心的,希望她是金姨娘之流,是个单纯的狐狸精,不要太聪明,聪明的人不好对付。
然后就是徐谨月。
姊妹十五年,虽然生气,但感情还是有,可以的话,她想给徐谨月一条生路,一条真正的生路。
第四章 大闹洞房花烛夜(1)
贺家半个月后就下聘了,徐家想留徐静淞到明年春天,贺家却想着等到明年贺彬蔚都十八,实在太晚了,媒婆在中间奔走了几次,敲定半年后的十月中过门。
日子定下,接下来就是忙碌了。
徐静淞是徐家唯一的嫡女,嫁妆自然不少,三十六担得装得尖尖满满,这样出嫁时徐家人,徐老太太想着将来要贺家帮忙,私房添妆不手软,连铺子跟庄子这种好东西都舍不放人在广中。
五房当然是最忙的。
徐静淞不善刺绣,这嫁衣由李氏操持,秦姨娘跟梅姨娘每天都过来,徐婉蔼要绣自己的嫁衣,徐秀芹则也过来帮忙。
反倒是新娘子徐静淞,整个很闲。
没办法,嫁妆轮不到她作主,嫁衣也轮不到她出手,除了每天看闲书跟吃东西,要是贺彬蔚有写信来,她就回上几张纸,除此之外,真没其他事情。
虽然还没过门,徐静淞却是很感谢贺彬蔚的,他的信带给李氏很大的欣喜,对一个母亲来说,没什么比女婿重视女儿来得更好了。
贺彬蔚的信也很四平八稳,就是写写今天下雨了,让他想起古人的什么诗句,今天念到什么文章,心有所感,或者今天去拜访某位大儒,让他想起这大儒颇有古人之风云云,内容十分生硬,看得徐静淞肚子痛,每次回信都要想很久,想想也奇怪,世人对贺彬蔚的评价是风流,但他的信又很八股,真不知道哪个才是真的他,但只要想起这薄薄的几张纸能让徐老太太到徐昭川都这样放心,那就很值得了。
有次他写信来,上面只简单两句:林园春无静无风,雾淞花开处处同。
徐静颂有点不解,写她名字出处做啥?但想想也照样回了两句?颂优游以彬蔚,论精微而朗畅。
姑娘我读了不少书,你的名字也是知道出处滴。
然后大概是回到点子上了,他来信勤多又快多,徐静淞想,「女子无才便是德」!害人不浅,想必他两个表妹都没读什么书,所以自己简单回了两句,他就开心了。
一个宅子但凡有一件婚事,时间就过得很快。
夏至,小暑,白露,霜降,一天一天过去。
园子的景致开始萧瑟,空气变得干冷,菊花含苞,秋桂的味道散在风中。
李氏看着出嫁的日子一天天逼近,表情是既欣喜又舍不得。
终于,到了出嫁前一天,徐静淞知道母亲一定会来,但不想母亲那样感伤到女儿院子交代东西,又自己离开女儿院子,想着就觉得有点落寞,所以徐静淞晚饭后主动到李氏的院子。
李氏见到明天就要出嫁的女儿自然十分欣喜,眼眶又有点红,想着秋凉,明天又是大好日子,可不要着凉才好,连忙把女儿拉进屋子内,「这么晚了,还不睡觉?明天五更就要起来祭祖。」
「娘,女儿便是想着明日就要过门,才过来看看您。」徐静淞拉着母亲的手,十分亲热,「娘在后宅过得这么好,教教女儿呗。」
李氏点点女儿的鼻子,「淘气。」
母女两在美人榻上坐下,丫头很快端上茶盏。
小姐明日要出嫁,今日得早睡,因此丫头不敢奉茶,只在杯子里装了白水。
徐静淞喝了一口,也没说什么,放下杯子,拉着母亲的手,只是笑。
李氏摸摸女儿的头发,一脸爱怜,她不想让女儿害怕婚姻,但该说的还是得说,徐家五房是太单纯了,订亲后她总担心静淞会吃亏,怕她不知道后宅的厉害。
李氏想了想,遂开口道:「贺家虽然复杂,不过你这孩子向来进退有据,娘相信你能过得好,便只有一点要交代你,过了门,赢得贺三爷的敬重,快点怀上孩子,女人有了孩子这才算站稳脚根,在夫家也才说得上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