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已经可以自己下床了,不用担心,我常常过去陪她老人家吃午饭,大概是看到我就想到夫君,薛嬷嬷说,我在的时候祖母总吃得多,夫君若还担心,我就天天过去……”
“……公公跟婆婆最近都很好,襄哥儿跟镇哥儿都已经搬入怡然园,有什么事情比养嫡孙更让人高兴?他们总念着嫡孙聪明,夫君不用担心齐家将来了,襄哥儿真的很聪明的,现在不过三岁,已经开始数数,认字,算数诗歌也会唱上十几首,记得祖父喜欢吃什么,祖母喜欢吃什么。公公婆婆说,襄哥儿记性可不比桁山差,齐家将来有望,至于镇哥儿才一岁多,也不好强求,只要他能乖乖长大,就算孝顺了……”
“……田家姑爷最近宠爱新收的丁姨娘,那丁姨娘很厉害,连大姑奶奶都吃了几次亏,但怕夫妻离心,又不敢发落那小妾,回家跟婆婆哭诉,婆婆很心痛,我给姑奶奶想了个办法——买四个沉鱼落雁的丫头塞进后院,田家姑爷这下眼花撩乱,于是雨露均沾,丁姨娘不再独宠,自然翻不起风浪,那四个丫头的卖身契都在大姑奶奶手里,谁敢作怪,个个跟大姑奶奶一条心呢……”
孟翠栩懂得感恩,性子也豁达沉稳,就像她的口头禅是“别担心”一样。
虽然一刚开始是拿着她弟弟跟孙姨娘来威胁她的,但她说,谢谢他打听到了他们的消息,她很承情。
不是怪他见难不救,而是谢谢他,然后自己想办法。
齐桁尔是真的很想跟她一起过日子,跟这种心大的丫头当夫妻,应该很有趣。
希望四皇子府上的那些清客多多怂恿他,皇帝是病了,但不傻,四皇子只要起兵,一定会死。
四皇子不存在,他齐桁尔就能存在……
“二爷,”绯儿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二奶奶发热了。”
什么!
大夫收起脉枕,殷殷交代,“这位姑娘虽然只是风寒,但忧虑过甚,要小心照顾,免得造成大病。”虽然是男子的房间,男子的打扮,但大夫一把脉,自然知道是女子之身,医者没那样多心眼,把出来是姑娘,就说是姑娘了。
齐桁尔皱眉,“那请大夫开点补药。”
“别别别。”大夫挥挥手,“姑娘体虚,补不得,我开几张食疗方子,照着上面吃,这药嘛,不热就停了,多吃无益。”
“那就有劳大夫了,绯儿,跟着回医馆抓药。”
绯儿送大夫出去后,齐桁尔坐到床沿,看着孟翠栩的睡脸,替她掖了掖被角,没再讲话,想起大夫刚刚说她思虑过甚……
孟翠栩这一觉睡到快申正,绯儿把汤药熬好了,这才叫醒她起来喝药。
她迷迷糊糊的,听见张嘴就张嘴,听见喝就喝,直到一口咽下,这才被苦得醒齐桁尔温言道:“退热汤,快点喝吧。”
孟翠栩已经十几年没喝过汤药了,都忘了这黑色汤汁有多苦,但她知道,再苦也是好东西,于是忍着味道,一口一口喝下,直喝得干干净净后,这才拿起旁边的蜜饯含入嘴巴去苦。
直到苦味渐去,她才开口问:“我这是睡多久了?”
“才一个多时辰。”
她松了一口气,见外面天色有点暗,还以为睡到酉时呢,那就太不像话了。
齐桁尔道:“金嬷嬷,先出去一会。”
金嬷嬷躬身,“是,老奴退下了。”
孟翠栩觉得有点奇怪,但她知道齐桁尔定是有话要说,于是安安静静的等着。
第6章(2)
齐桁尔看着她发热脸上不正常的红晕,涌起几分怜惜,“以后帐本你不要看了,直接带过来,由我来看吧。”
“夫君,这是怎么了?”孟翠栩原本靠在枕头上,这下整个人往前倾,“是我做得不好吗?我是看得比较慢,但那也是怕错,公公也说了,宁愿慢,不能错,以后熟悉些自然能快的。”
见她着急,他连忙安慰,“不是嫌你不好,大夫说你得养宁养身,我在想,是不是自己错了,只想着别让大哥掌家以保住齐家,却没去想这些对你来说是多大的负担,每个月十六本厚厚的帐簿,别说你,就算从小学,也很难吃得消。”
“不是帐本的关系,虽然我看不了那么多,但看上一些总是没问题的,而且这不只是帮齐家,我自己也学到很多,我以前作帐的方式太笨了,直到看到齐家的帐,我才知道帐本可以这样作。”将来等把弟弟接出来,她要教他读书写字,还要教他做生意,她得多学一点,才能多教他一点,“我真的不要紧。”
“可是大夫说你思虑过甚。”
“我没有。”
“那可是欧阳大夫。”欧阳大夫曾经是殿前御医。
“夫君,我不是烦帐本的事情,我是,我、我是……”
齐桁尔静静地等待她说。
孟翠栩又挣扎了一会,这才低声道:“我是想弟弟,想孙姨娘。”其实最想的是方姨娘,但却是连名字都不能说的,方姨娘很艰难,自己想她,会害了她,所以只能想弟弟跟孙姨娘。
顿了顿,她声音又更小了,“我知道夫君帮忙打听出来,很感谢,富贵酒楼的生意也很好,等明年这时候,我一定能把他们母子俩赎出来,我不是要夫君帮我做什么,只是你问了,不能不说。”
齐桁尔闻言觉得有点错愕,居然是想弟弟,怎么会思虑过甚……可再想想自己,也就释然了。
成为宋华后,他没一天不想齐家人,而这样的日子不过才两年多,他已经很痛苦,她可是过了十几年这样的日子,能不难过吗?
“如果真是这原因,你可以放心,我已经把你弟弟跟孙姨娘接出来了。”知道她就是妞妞之后,他便派人去云州把这对母子赎了出来,想给她一个惊喜。
孟翠栩一时之间不敢置信,激动了起来,“真、真的吗?二爷,您说的是真的?没有骗我?”
“当然,我齐桁尔说话算话。”
“什么时候的事?”
“不久之前,原本没打算这样早跟你说,没想到你居然思念到思虑过甚。”齐桁尔有点懊恼,早知道就跟她讲了。
“谢谢夫君。”孟翠栩喜笑颜开,“他们在哪?我想见他们。”
弟弟,她的手足,从此她在世间不再是孤单一人了,她要让弟弟学读书写字,将来再学做生意,然后娶妻生子,开枝散叶,再把孟家壮大起来,以告慰父亲跟祖父在天之灵。
“他们两人还在云州,原想赎出来就直接带来京城跟你见面,不过你那孙姨娘一听说是大小姐派人去接,立刻倒下,大夫说她是凭着一口气撑了这十几年,突然知道不用撑了,为奴为仆的旧疾一下子涌上,得好好养养才行。便只能让她先养病了,前两天的消息是已能自己走路,只不过还不能长途跋涉,加上现在天寒地冻,赶路不便,你要见人恐怕要等明年春天。”
孟翠栩一下笑,一下惆怅,听到最后,自我安慰道:“春天吗,反正总会到的,要说起来,还比我自己攒钱快了半年呢。”
齐桁尔挑眉,“就这样?”
孟翠栩一笑,“多谢夫君,我一定会好好孝顺齐家长辈的。”
“我赎你那弟弟跟姨娘又不是为了要你孝顺。”他是想讨好她,不是要做利益交换。
她没听清楚,“什么?”
“没事。”齐桁尔定定看着她的脸,“所以,你不要再想太多了,好好休息,把身体养回来,不然年纪轻轻就掏空了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