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别误会妾身就好。”齐太太用手绢压了压眼角,显示委屈,“娟姐儿是我们的孩子,妾身怎么会不替她打算呢。”
这话正中齐老爷的心,只见他又是舒畅又是愧疚,然后把脾气发在言姨娘身上,也不管席上大家都在,碗就往她那里砸,“太太这么为娟姐儿着想,你却想挑拨,给我下去,我不想看见你。”
言姨娘不敢喊痛,被赵嬷嬷拉扯着离开。
齐梅儿跟齐娟儿都很尴尬,齐臻儿一向不喜欢这两个庶妹,因此也没开口缓类,自顾吃菜。
如果是过去,孟翠栩绝对低头装没事,但现在不同,她有求于齐桁尔,她得有表现才行——一年多还是太久了,如果她表现好一点,说不定齐桁尔会愿意借她银子,赌坊肯定没让弟弟读书,十二三岁才来学字实在太晚,能早一点是一点。
她得好好表现,让夫君满意。
于是她伸出手转动转盘,让一盘虾仁白菜停在齐老爷面前,那是齐太太最爱吃的一道菜。
齐老爷见虾仁白菜来了,想起什么似的夹起一筷子放入妻子碗中,齐太太也很给丈夫面子,夹起就吃,齐老爷如释重负,气氛又好了起来。
刚才龟缩不敢吭声的齐桁宜马上出声捡便宜,“还是爹对娘最好。”
柳氏连忙说:“夫君对婆婆也很好呢,我们大房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如月现在又怀上了,这可不是对婆婆好吗?”
齐太太笑开了,“这话我爱听,如月,你这次可得给我争气点,生个儿子,竹姨娘有的,你都会有。”
站在后面布菜的如月连忙说:“希望能托太太跟大奶奶的福,为我们齐家再添个男丁。”
孟翠栩想,齐太太真的很聪明,不但一棍子拍死言姨娘,还在孟老爷面前卖了一次乖,难怪齐家这么富有,齐老爷也只两个姨娘,四个通房,齐太太这手腕,齐老爷只怕色心再大,也不好意思多纳。
言姨娘只是个插曲,齐老爷夹菜赔罪,齐太太含笑接受后,席间又开始聊天说笑。
终于,十二道菜吃完,丫头撤下席面,上了鲜果点心。
齐老爷清清嗓子,众人知道他要说话,于是都识趣的把水果放下。
“最近,我总算把到期的帐本给看完了,有些物件还不错,我就不打算卖,直接给你们了,共有馨州田产一处,城西酒楼一间,城东古玩玉器铺一间,年收都差不多两千两上下,这我打算给三个媳妇,桁宜,你替你媳妇先挑吧。”
齐桁宜没想到银子会砸往自己这里,突然间傻了,这这这……选什么好呢,田产、酒楼还是玉器铺?既然年收都差不多,还是田产吧,最简单了,一年看两次帐本就行,酒楼跟玉器铺得每个月看,太累了。
于是齐桁宜开口说:“谢谢爹,儿子替媳妇选田产。”
柳氏闻言一喜,她想要的也是田产。
齐老爷嗯了一声,“桁山,许小姐虽然还没过门,但已经是你的未婚妻,替她选一个。”
齐桁山却为难,“还是让二嫂先选吧。”
“桁尔不在,她就得认,你先。”
既然父亲如此说,齐桁山就考虑起来,酒楼?还是玉器铺?当然是玉器铺,酒楼多俗啊,许小姐天仙般的人品,就得配玉器铺才好。
齐桁山开口,“谢谢爹,儿子选玉器铺。”
齐老爷又是嗯的一声,“二媳妇,既然你大伯选了田产,三叔选了玉器铺,那酒楼就归你了。”
孟翠栩低声说:“是,谢谢公公。”她内心不禁佩服起齐老爷来了。
齐桁宜好懒,齐桁山爱雅,他这田产、酒楼、玉器铺,可把儿子们的性子都考虑进去了,且让儿子们先选,选剩的给她,以后就算有什么事,都不用奇怪,她拿的可是选剩的啊。
“那间酒楼生意不错,只不过换了老板后能不能留下大厨还不知道,如果你要出门去安排打点,那就出去,不用特意再来禀告,要换男装,那也可以。”
齐太太却觉得不太妥,“老爷,这……”
齐老爷低声说:“太太稍安勿躁,我们齐家祖宗定下的规矩,庶子成亲后一年分家,嫡子当祖父后一年分家,按照礼法,一旦襄哥儿兼祧的妻妾生下孩子,二房就得分出去,可是二房只有女人跟婴儿,那要让她们怎么过,所以我今日才指明把铺子给媳妇,而不是儿子,除了有钱,还得让二媳妇练习本事,有了财源,二房才能兴旺。”
齐太太不语,想了想,老爷说的也有道理。
兼祧妻的功能也就是传宗接代,丈夫是大房的,愿意当兼祧妻的姑娘,条件肯定不好,那又能期待有什么本事,老爷说得没错,二房将来只怕就是要二媳妇来扛,趁着现在有他们让她靠,多学一点,抛头露面怎么了,换男装怎么了,她又没丈夫,还怕人家说闲话不成。
事情就这么决定下来了。
有了齐老爷夫妇的金口,孟翠栩自然不客气,直接让绣房的人帮她做几套男衫男鞋。
哪知事情没孟翠栩想的顺利,下人嘛,都是跟红顶白,见她没丈夫还让她们照着尺寸作新衣,打从内心哼气,没人动,日期到了一件也没送来,孟翠栩想着弟弟跟孙姨娘,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齐太太那里告状去。
齐太太一听火了,她是没了二儿子,但二媳妇还是二媳妇,齐家没倒,那就是主子,于是绣房每人罚了一个月的月银,绣娘的领头直接不要了,主人家让你做衣服就做衣服,还拿乔呢,不过就是个下人领班,真当自己是谁。
齐太太这一罚,隔天衣服鞋袜全送来了,两个绣娘还服侍孟翠栩试穿,一件一件都合身,鞋子也不用改之后才退下。
春花一边收衣服一边说:“小姐好好跟她们讲,不听,太太罚了一顿才知道要送衣服,真是贱骨头。”
孟翠栩不想跟那些势利眼的绣娘计较,“春花,你衣服收好后帮我去厨房看看有什么点心,拿一些过来,中午怕是没吃饱,现在有些饿了。”
春花一听,加快手脚,很快把那几件男子衣衫收入抽斗,牛皮厚靴也跟自家小姐那几双绣鞋放一起,“小姐,我去厨房啦,很快就回来。”
春花出去后,金嬷嬷关好格扇,走到孟翠栩身边低声问:“小姐可是有什么话要跟老奴说?”
“瞒不过金嬷嬷。”
孟翠栩思量了几日,齐桁尔还活着之事该不该让金嬷嬷知道?考虑了几日,还是觉得应该,否则没人帮她。
而且齐桁尔自己都有心腹知道他还活着——那天就是让那心腹周大守着门口,没想到周大肚子疼,忍不住跑茅厕去了,就那么刚好她在那个时间到了萱茂院。
齐桁尔身边有周大、周二兄弟,齐老爷身边有薛管家,她也得有个金嬷嬷啊。
齐老爷是让她出门,但又不是天天能出去,况且以她的身分还是要避嫌,若是把金嬷嬷也拉进来,就能让她帮自己,再者,她也想打听打听弟弟跟孙姨娘的情况,这种事情还是得托人出去找办事先生。
金嬷嬷教她读书写字,绣棋书画,除了乐器不能学,一个大家闺秀该学的她都学了,她甚至连走路仪态都花了时间调整过,要不是根基打在那边,嫁进孟家后,自己这个身分怎么可能入得了孟老爷夫妻的眼。
这天下最不会害她的人除了方姨娘,就是金嬷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