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永听了很是同情。
但是,砚城里姓禾的人家多得难以计数,她就算到了砚城,要找到亲戚,也得花费不少时间。
天空边缘染上淡淡紫色,黄昏即将降临,紧接着夜色就会笼罩四周。
放着她独自在草原过夜,肯定会恐惧不已,要是碰上猛兽,她脚踝受伤,非但逃不了,肯定还会被猛兽吞吃了。
帮人帮到底,他无法置身事外。
「天就要黑了,不如我背你先进城,先在我家将就一夜,等天亮后再去寻亲,这样如何?」
他体贴的询问。
粉脸又红了几分,差得不敢看他,犹豫了一会儿,才小小声的问:
「这样会不会太麻烦您了?」
「不会,助人为善嘛!」
刘永展颜笑着,把背后的藤筐卸下,改挂在胸前,转身背对她:
「请上来吧。」
等了一会儿,他猜她是太羞怯,所以也不催促,耐心的等着。半晌之后,软绵绵的少女身躯贴上他的背,纤细双手环住他的颈项,细致又软嫩。他有些心猿意马,又快快克制。
背上的少女很轻盈,还有着淡淡的、属于初秋的香气。
「抓好,别掉下来了。」
他嘱咐,迈开步伐。
羞羞的嗓音从背后传来,贴着他的背,震动他的胸膛。
「谢谢。」
刘永孤家寡人,住处撑不上舒适,但遮风避雨没问题。屋内一间房是他睡的,另一间则是母亲过世前的卧榻,已经闲置几年。
空房灰尘多,他让出自己房间,把最好最暖的被缛都留给那姑娘,独自去睡布满蛛网那间,盖着破旧的被缛,很安分的沾枕就睡,对她很尊重。
第二天醒来,他把饼蒸热,让她慢慢吃。随即背着箩筐出门,贩售胭脂水粉,还顺道为她寻亲。
但接连探问多日,却还是没有消息。刘永想着孤男寡女共处,传出去对她名声不好,安排她到邻居妇人家去住,她却泫然欲涕,不愿搬离,对他格外依赖。
她那模样连邻居妇人都看得不忍,加上知道刘永老实,又知这姑娘八成是对他有意,妇人有心撮合他俩,便提出折衷的办法:她会不时过来探看,关照这初来乍到的女子,直到找到亲人为止。
刘永只能答应,并继续为她寻亲,时间渐久后,她反倒提起得少。她日日为他打扫屋子、烹煮三餐,还变卖一两样首饰,换得银两去买布跟棉花,一针一线的缝制新被缛。
除此之外,她还请木工师傅做出精致的小盒,将贩售的胭脂装在里头,因为模样讨喜,城里的女子抢着购买,即将出嫁的新娘们还非得多买几盒当嫁妆,否则宁可延迟婚期。
生意太好,自然引来同行忌恨,联手逼迫批发商,不能卖货给刘永。他接连离城去拜托,每趟来回就要半个月,批发商都一次次的拒绝,只得丧气的回家发愁。
绒儿说以前的邻居就是制作胭脂的,现在虽然联络不着,但她看过制作过程,也常帮忙,用料跟调制的秘方都记得很清楚,既然买不到,不如就自制。
她在隐密的荒地,种出初开时是黄色的花,等到花色转为橘红,才采下用石钵反覆杵磨,滤去黄汁后留下红汁,再淘澄净渣滓,配花露蒸叠后,就艳得如玫瑰膏,
品质远比批发商所售的好上不知多少倍。
女人们都视若珍宝,用时以簪子挑少许,用水抹开来,抹在唇上、颊上。
说也奇怪,只要用了刘永的胭脂,就能变得更美,男人纷纷停驻观看,许多女人都如此嫁得如意郎君。因为口碑极佳,连非人也来抢购。
货品卖得炙手可热,刘永的家境也宽裕起来。
他换了间三房一照壁的宅子,屋宇宽敞明亮,家具都是精美的,被缛换成又软又滑的上好丝绸。
同行纵然嫉妒,也无可奈何,即使偷偷买到胭脂研究,也只能惊叹,不甘心的佩服。
他们不再排挤刘永,转为努力巴结,邀请刘永要去最出名的馆子,吃昂贵的美食、喝难得的美酒,却每次都被拒绝,推说只想回家,吃绒儿煮的饭菜。
得知刘永的生意是绒儿出现后才变好的,他们派出妻妾,捧着礼物、堆着笑容登门拜访,关怀的嘘寒问暖,还有人言之凿凿,说自己就是绒儿的远亲,她都笑而不语,总部吝啬的拿出胭脂粉送。
日子久了,妻妾们都真心喜欢她,还劝丈夫别再找他们的麻烦。
刘永与绒儿虽然住在同间屋子,却仍旧分房睡。他万分感谢她,不知该如何报答,当初信誓旦旦,说要为她寻亲,现在日久生情,想到不能日日看到她,就觉得难受。
终于,他鼓起勇气向她求亲,结结巴巴的问她是否愿意嫁他为妻。
绒儿喜极而泣,泪汪汪的点头,早就爱慕他的直率、他的尊重,以及他虽然俊朗嘴甜,却又忠厚老实。
她从两人初见时,就在等待这一刻、等待他开口。
等不及大喜之日,两人当夜就有了夫妻之实。她娇柔得令他快乐、令他觉得强壮,贪婪得一再索求,她呻 吟承欢,直到他全身汗湿,倦累的趴在她身上。
她靠在他怀里,紧紧依偎着,情意深浓的问:
「你爱我吗?」
「爱。」他喘息回答。
「真的吗?」
「真的。」
「有多么爱?」
「很爱很爱。」
情人间的私语,呢喃在喘息间。
听见她悄声问了一又一次,反覆确认,他怜爱的答着,即使困意愈来愈深,也没错过每次回答。
「你爱我吗?」她追问。
「爱。」
睡意愈来愈浓,入梦前最后听见柔柔的声音问:
「是不是爱得,眼里能只有我一个?」
他勉强应了一声,随即坠入甜美梦乡。
木府的午后,静谧无声。
这座宅邸不论大小或是精致华美的程度,都属砚城第一。重重的屋宇,有数不清的房间,光是钥匙就独放一栋楼,屋宇之间的布置更是雅致非凡,有繁花似锦的庭院、清澈的水池,蜿蜒的水道映着日光。
这是银杏最金黄的一日,每叶都灿烂如金。
原本高高在上的它们,如今全都垂下枝干,每片耀眼的叶子都朝向同一个方向,挪凑到衣衫素雅的小女人身旁,因期盼而颤抖,发出沙沙的声音。
她挑了又挑,选了又选,指尖在叶片上徘徊。
银杏叶们多想一口气挺高,去触碰她的指,却又不敢造次,只得苦苦等待,期望能有荣幸能被她选中。
终于,嫩如十六岁少女的指,落在一片叶子上。
银杏叶幸福的融化,鲜妍璀璨的金色,从她的衣袖逐渐漫上她的衣衫,直到素雅的绸衣都染为美丽的金色。
没被挑中的银杏叶都有些沮丧,但也与有荣焉。
毕竟,姑娘今天选的可是它们的颜色呢!
少女在池畔转了几圈,笑声脆如银铃,金色的衣衫飞舞,连最美的蝴蝶都忍不住赞叹,心悦臣服的认输。
「好不好看?」她问。
银杏叶无风自动,拚命点头,叶片摩擦着,听来近似人言。
好看。
好看。
好看好看好看好看好看好看——
银杏叶喧哗着,争相说出心声,整棵银杏粲然如火。
她笑得更开心,浅金色的薄雾飘荡。茶花也不甘寂寞,刻意去沾染银杏叶,使原本娇媚的红黯转为亮丽的金黄,成了的新品种。
守在四周伺候的灰衣丫鬟们,等待姑娘舞得尽兴,其中一个的身后却被猛地一撞,手中端的茶盘摔落,洒了一地茶水,连薄透的茶具也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