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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这事没处说理去,皇上想重用谁,谁就得给他卖命去,咱们还能顶撞天,说不去就不去吗?”她是不喜欢京城,可那也不是龙潭虎穴,瞧他们一副生离死别的样子,真叫人抚额长吁。

  “我也晓得你们不能抗旨不从,可我这里就是放不下,打小你就没离开我跟前,就算嫁了人也天天得见,这一别千里的,何时才能再碰头?”说着说着周氏眼眶就红了,拿起绣着菊花的素帕频频拭泪。

  “娘,我长大了,不能事事再让你伤神,鸟儿大了要离巢,鸡养大了会觅食,女儿都为人妻了,日后也会为人母,哪里能时时缠着娘亲要糖吃。”一抹离别的伤怀油然而生,跟着母亲红了眼的宁知秋忽然生出一股茫然感。

  这就要走了吗?她要远离世上最疼爱她的家人。



  虽然天底下无不散的筵席,可是她放不下呀!他们是对她最好的人,这一生怕是再也遇不到对自己如此无私付出的人,所有的宠爱都集于她一身,无人不真心相待。

  第八章 嫁人随夫回京去(2)

  莫名的,宁知秋有一丝害怕,她不知道未来的路能不能走得好,少了父母的庇护,没有大哥的关心、大姊的照顾,还有人小鬼大的弟弟调皮的笑声,她一个人走得下去吗?

  原来她的无忧日子是来自他们疼惜的包容,没有心性纯良的宁家人,哪有她的快活和恣意妄为?!

  “再大也是娘的心肝肉时!娘真舍不得,娘……”明明有一肚子话要说,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娘,小泥鳅也舍不得你,你别哭了,大不了我不走了,把你女婿给放生了呗!”凭什么得夫唱妇随,他回去争地盘、抢山头,她得负奇在他身后放火,顺便收拾收拾尸体,这可是苦差事。



  宁知秋的宅女性格又犯偏,想着两人分民两地,当对候鸟夫妻也不错,他杀他的人,她赚她的银子,等风平浪静再团聚。

  本来很伤心的周氏听见女儿的话,顿时被逗笑了,爱宠地轻拥女儿双肩,“傻话,哪能说不要就不要,十年修得同船游,百年修得共枕眠,前世修来的缘分哪能割舍。”

  “可是我离不开娘,我是你贴心的小棉袄,我要跟着你……喔!大姊,你拉我头发干什么?”暴力女,不知道会痛吗?她用蛋白保养的如瀑乌发肯定被扯掉了几根。

  好、心疼,她的头发。

  “少撒娇了,都几岁的人还赖着娘要奶喝,你羞是羞?如今你人都快离开蜀地,那些桑园、蚕室、制糖厂、草场,还有你的两千顷地,你都不管了吗?”她一手建起的家业就该由她去处理,别人管不了。

  宁知秋不高兴的揉揉发疼的头皮。“就知道你嫉妒我,不甘心娘只疼我一人,一逮到机会就要讨回来。不是还有你们吗?除了两千顷地和制糖厂算是我的私产外,其余是宁家的,你嫁人了管不着还有娘呀!咱们家还缺人不成。”

  其实流不流放在宁家人看来没什么不同,除却刚到蜀地的头一年过得比较差外,接下来的几年就和在江南一样,父亲教书、儿子读书、女儿们娇养,他们根本感受不到是不是罪民的身分,怡然自得的关起门来过日子。

  皇上的大赦天下似乎与宁家人无关,侬然该吃就吃,该睡就睡,上课的上课,读书的读书,没什么改变的继续生活,唯一的变数是与小女儿的分离,那对宁家人而言才是最重的惩罚,让人痛到像深深扯下一块肉似的。

  “瞧你说得轻松,咱们家有多少座桑园、几间蚕室,光是每回收的盐关都要堆满好几个仓房,没你在一旁出主意,根本忙不过来。”懒人有懒法子,还都挺管用的。

  宁知槿三天两头还是会回娘家帮忙,爱妻如命的宇文治是不太管她,有时还会放下手边的事先帮岳家排难。

  可她已经不是姑娘家了,身为人家的媳妇,家里还有个生性拘谨、事事要和她比较的大嫂,她们之间虽未交恶但也说不上和睦,她也不好常往娘家跑,怕人说闲话。

  “不是还有宁小方吗?他都十三岁了,该把他拉出来溜一溜,他文不成,武不就的,守成就好。”守得住家业就不会饿死,他们的桑园足够令一家人富裕一生。

  不做官家子,愿为富家农。

  “当他是牲畜呀!还拉出来溜溜。他能有多大的本事,没把屋子掀了算他手下留情。”

  唉,不过也只能用他了,这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总不能老是依赖妹妹。

  正在田里烤蚕蛹吃的宁知方莫名的打了个冷颤,他看了看挂在头顶上的日头,不解正热的天气为何寒风阵阵。

  赶快烤好蚕蛹好回家穿衣服,着了风寒可不得了,他最讨厌吃药了,苦得舌头都麻了。

  六月初七,启程的日子天气居然有几分阴沉,像是要下雨了,原本晴朗无云的天际压出一片阴霾。

  送行的宁家人迟迟不肯离开,一路相送了十几里,一直等到大雨落下,他们才依依不舍地转身回去。

  只是此时脸上落下的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一个个眼睛都是红的,不舍的表情十分明显。

  “回去了,槿娘,可不要淋湿了。”爱妻的宇文治脱下外袍,遮盖在妻子头顶上方,不让她淋雨自己却湿了一身。

  “嗯。”宁知槿回头瞟了一眼消失在雨幕中的马车,跟着丈夫走向脚步迟缓的娘家人。

  宁锦昌、周氏、宁知理、宁知方都在,他们面上没有笑容,每走一步就像割心的痛,他们最疼爱的那个家人不在身边了,从此以后会寂寞吧!少了不少糯软笑声。

  而此时在马车上拭泪的宁知秋也一脸惘怅,她觉得她身体的某一部分枯萎了,开不了鲜艳的花朵。

  不懂得安慰人的华胜衣弃马就车,一路将心情沉重的妻子搂在怀里,像哄孩子似的轻拍她的背,哄得她哭着入睡。

  这一趟回京之行走得不快,因为正是炎热的季节,热得叫人汗流浃背,走走停停,又有些游山玩水的意味,到了京城已经过了中元节,快迈入气候凉爽的八月。

  只是华胜衣和宁知秋只带了七、八名下人回府,他俩的载物马车却足足有十辆,里面是蜀地当地的土产和各种见面礼,以及一些私人物事,由百人护卫队护送。

  “这……这里是……”是日头太大闪花眼,她怎么看到不该看到的几个很闪亮的金色大字。

  “辅国公府。”华胜衣难掩伤痛的接道。

  他,回来了。

  宁知秋喉头一涩,“是拥有丹书铁券,本朝最有权势的三公之一的辅国公府?”

  定国公、安国公、辅国公,开国三公,当年与太宗立下不世功勋,乃是开国皇帝的左膀右臂,允其子嗣袭爵不降等,世世代代子孙皆为国公,历时已有三百余年,十五位帝王。

  “我是见过丹书铁券。”当年他祖父抱着他指着祠堂上摆放的丹书铁券,语气傲然的说着过往功绩。

  宁知秋勉强挤出一抹涩笑。“你不是什么世子之类的嫡长孙吧?就等着老子升天好继位……”

  看她一脸悲愤,原本心中积郁的华胜衣不禁笑出声,化开了一大半郁结。“父亲他还活得好好的,一时半刻死不了。”

  他还能自我解嘲,阔别多年,如今再度归家,这个曾养育他十五年的府邸,如今看来也陌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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