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大家歌颂得正起劲,忽然他大喝了一声。
众臣吓了一跳,当场噤若寒蝉、面面相觑,心想圣上反复,果然难伺候啊。
“这饼吃多了消化不良,来人,将曹答应面前的饼先撤掉,送上热茶,让她清胃!”他怒道。
众臣这才晓得原来王上发怒的对象不是他们。
个个忍不住抬首望去,瞧见那挨斥的曹答应圆脸苦哈哈,好似饼被夺是极惨奇怨之事。
“朕不是不让你吃,等你休息一会后,朕会让人再送上来。”出人意表的,那威吓凶人的人,这会又好言对之。
众臣大开眼界,只知王上对曹答应有专房之宠,却不知王上竟也有如此软言的时候啊!
见曹答应破涕为笑,脸上又挂上笑容,喝着茶,望着空中星月交辉,脸上表情眉飞色舞,顾盼之间竟是光辉四射。
众臣这才忽然惊觉到一件事,其实这位答应生得不差,虽丰盈了些,但五官精致秀美,模样可爱,皮肤更是吹弹可破,尤其她那一双眼睛,明亮又透澈,熠熠有神,像极了当年的世后。
世后年轻时,让人第一眼望去并不觉得美,可是越是深看越能看出世后绝尘的韵味,而这位答应同样一开始不起眼,甚至让人嫌弃她身材臃肿,可是如今仔细观察后,他们眼前浮现的却是如一朵灿烂的可爱牡丹,圆润中带着雍容之气。
坐在下首的刘权昕,望着与冶策并坐的曹默默,心情既喜且悲,喜的是自己今日能见到她,悲的是她入席至今未曾朝他望来一眼。
而他身旁的王鹭雅,不必去看丈夫的脸,也知他视线放在何处,曹默默I出现,他目光便胶着在她身上,这让自己心绪难平……
“王上,是时候放风筝了。”小全子上前向冶策提点道。
许是秋日风大,不知从何时开始,弦月百姓就喜欢在中秋夜放风筝,几年演变下来,宫中也习惯秋月宴时放风筝助兴。
然放风筝的多半是朝臣的女眷们,她们会自备风筝,在月白门广场上放,谁放得高远,得胜者有赏,内务府会以王上的名义赐礼。
“那就放吧!”往年他完全没兴趣瞧这些,今年也一样。
可是某人水灵灵的眼睛马上骨碌碌地转,“王上,臣妾也去玩玩可好?”
“你想去?”他侧目而视,略微讶然。
“嗯,小时候臣妾与爷爷摆摊卖过风筝,对这玩意下过工夫,放风筝的技术挺不错的。”她笑眉弯弯的说。
“那就……去吧。”他对这等活动没兴趣,但若她想去活动一下,他倒是不介意。
“那臣妾去了,您放心好了,臣妾不会给您丢脸的,您给的奖赏臣妾一定会拿到手。”曹默默信誓旦旦的说。
“是吗?”冶策含笑道。这倒是勾起了他的兴味来了,瞧来今年的秋月宴不至无聊到底。
“晚霞、朝露,咱们走!”这两人是她的助手。
曹默默兴冲冲地往女眷集合的地方走去,众女见到她纷纷向她行礼,虽然她只是个答应,但毕竟来自后宫,地位不管如何都高她们一截。
“都免礼了,待会别客气,尽管在空中厮杀。”她笑嘻嘻的说,一点后宫娘娘的架子也没有。
女眷们听她这么说,也就不客气了,各自拿出自己的风筝。她因为早知道有这项活动,也已为自己备好风筝,打算与其它人一较高下。
晚霞与朝露替她将风筝线整理好,就等裁判一声令下,大伙集体将风筝放上天空。
时间一到,听到讯号,曹默默迅速将风筝升天,随着风向她不断拉扯方位,就是要让自己的风筝放得又高又远。
其它人当然也不遑多让,各自努力,一时间天空布满争奇斗艳的各式风筝,画面极为有趣美观。
“王上,曹娘娘的风筝是绿色的那一个。”小全子朝他指引的说。
冶策浓眉挑起,放眼望去。“绿色的?”在数十只风筝当中,一共有三个是绿色的,是哪一个?
“欸,王上请瞧,最小的那一个,而且在风筝上还绘有您的龙颜。”
“什么?”他愕然。
“娘娘说,王上相貌好,可以当成幸运符,放上天空去,好似飞龙在天,可以帮助她夺得胜利。”小全子憋忍着笑的告知。
冶策闻言哭笑不得。这是什么跟什么,这笨蛋居然把他的人像放上天去了。
“得了,她若真敢给朕输了,让朕的脸面第一个落地,朕就要她好看!”这会他找到绘有自己脸庞的风筝了,心情居然跟着风筝飞的高低也跟着起伏了。
这么无聊的游戏居然让他瞧得紧张兮兮的,都怪那多事的女人,只会给他找麻烦!但心头虽这么想,嘴角却若有似无的往上扬了。
曹默默的风筝越飞越高,逐渐快超越其它人,众女为了控制风筝,从原本离筵席较远的地方,渐渐移往众人聚集的位置。
月空灿灿,风筝缤纷,冶策此刻眼中并无其它人存在,只剩曹默默卖力放风筝的身影,只要风筝再飞高一点,她就会开怀大笑,若被超越了,那圆脸就会纠成一团,嘴里吐出一句不知是什么话的句子,不过,那应该不是什么好话,八成是咒骂之语。
他有趣的扬眉,瞧她的目光更加的专注,距离虽有点远,他仍清清楚楚地瞧见她脸上展露的喜怒哀乐,每个表情皆生动自然毫不做作,就连动作也十足率真,不会因为她是个答应,就刻意秀气或矫情做作,她要争第一就奋力去争,是个热血真性情的女人。
明亮如星辰的双眸紧紧盯着前方的她,脑中忽然浮现起多年前的一段记忆——
那年他十五岁,还是太子的身分,元旦之日,父皇带着母后微服出游,他出外寻他们,一名卖风筝的小女孩跑来,双手托腮,睁着大眼睛,蹲着瞅住他道:“这位大哥哥,买个风筝吧!”
“不买!”他不客气的拒绝。
“为什么不?我家爷爷做的风筝飞得可远了,你若拿去与人比赛,包准得名次回来。”她继续游说。
“无聊东西,我从不放风筝,再说,若真要放,随便拿张纸绑上线升天,也无人敢超越我,何需要你的风筝争名次。”
他态度恶劣,但她仍旧一脸的甜滋滋笑容,这教他瞧得有些刺眼。这丫头是怎么了,脸圆得像包子,上头还有一点一点的雀斑,这么个芝麻包子脸笑得肉都挤成一块了,真是难看啊!
他从小就讨厌难看的东西,这会见到一个丑丫头,嫌恶得都细眯起眼。
“你离我远些!”他马上要求。
小丫头哪理他,仍旧蹲得好好的,甚至那颗芝麻包子脸还向他靠近了。“大哥哥,说真格的,你不买我的风筝会后悔的。”
“后悔什么?”买了才会后悔!
“瞧,这上头有名家画作,就算不放到天上去飞翔,保存下来以后也能卖大钱的。”她突然由背后拿出了一只约莫书本大小的风筝到他面前,上头有几个怪模怪样的黑块,在角落还有落款,留下“默默”两字……
记忆到此,冶策倏然由位子上站起身。包子脸与现在曹默默的脸瞬间重迭成同一张睑了!
默默——好个曹默默!
他想起来了,为什么第一眼时对她如此眼熟,因为十一年前他早就见过她了,而当时他猜她有七、八岁,原来只有六岁,年纪这么小,所以当然不记得他。
那张包子脸没变多少,仍是圆满白胖,只是脸上的芝麻随着年纪的增长,逐渐消失,剩下的是白净的脸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