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王闻言,忍不住轻笑出声,但眼中尽是冰冷寒意,“晨儿,过来,你还要大事待辨,不许儿女情长。”
顾晨希的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
看着他的脸色,恭王进一步说道:“这十数年来的运筹帷幄,先北后南,个个击破,如今大事将成,你该随我而去。”
“你……不杀我娘子?”
恭王显然没有料到他会有此一问,眼底闪过一抹杀气,“杀!但不是现在。”
他不会因私忘公,他可以等事成之后再来报私仇。
见他缓缓靠近,顾晨希的身子防备的一绷。
恭王见状,停下脚步,对他的举动他太过熟悉,顾晨希是真的会对他动手——养了十五年的孩子,竟然变得如此陌生,就为了一个女人?!
他的目光看向于咏贤,她长得其实挺好,五官柔美,只是身上散发的气势不属于女子的柔弱,一身骑装反而显得英气逼人。没想到于家竟会出了这么一个坦荡的人,只是终归是仇人,他曾立誓灭了于家满门,而今已经快要成功……
目光懒懒的扫向一旁的两座山坟,注意到摆在坟前开启的竹篮里放着百合酥。
“似乎有点意思。”恭王的语气中有着淡淡的嘲弄,“知道我娘亲爱吃这些。”
简单的一句话,却让于咏贤和顾晨希同时一震,交换了一抹不解又难以置信的神情。
“他说什么?”于咏贤喃喃问道:“我是否听错了?”
顾晨希很快的冷静下来,“王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恭王没回答,只是一脚踢翻了竹篮。
“你做什么?”于咏贤见状,气得要向前找他拼命。
顾晨希连忙将她拉住,“王爷,别欺人太甚。”
恭王静静看着顾晨希,久久才道:“你这样子让我彷佛看到了你六、七岁前的模样,高兴就笑,委屈就哭,一恼起便发起脾气,不管不顾的。在我身边待了十五年,学会隐藏了真性情,待人清冷,没料到现在忘了一切,又恢复了点人气。”
“所以说,他是被你教坏了?”
恭王的脸色因为于咏贤的出声而变得难看,他的声音一沉,“这里没你说话的分。”
他脸上的厌恶令于咏贤心中一恼,“你是王爷,不是天老爷,凭什么说我不能说话?死老鬼。”
恭王身后的侍卫先是一愣,回过神后连忙就要上前制伏住胡言乱语的刁民,但是恭王却一伸手,将人给拦住。
“看来胆子不小。”恭王冰冷的看着她。
于咏贤恶狠狠的回视他,“你刚才的意思是,你是邵阳,是吗?”
恭王的目光冷冽,“怎么?!气恼本王没死,从坟里爬起来向你一家报仇吗?”他一哼,眼神像在看个臭虫般不屑,“无礼又嚣张跋扈得令人生厌,于家人——就是这德行。”
“混蛋!”于咏贤气极,脑中瞬间闪过的是姑姑跪在佛前的身影,那是她大半人生的写照,而原本以为是死了才没回来的人,竟然没死,甚至活得好好的,且是个王爷?!混蛋王爷——“天底下就你最没有脸能数落我!”
顾晨希的手安抚的拍着于咏贤的后背,很快的意识到事情瞬间有着天翻地覆的转变。
他努力的想着,试图回忆脑中是否有一丝恭王与邵阳的连结,但没有——其实不论失忆前后,他应当都不晓得此事,不然土狼也早该跟他提过。
他同情的看了恭王一眼,于咏贤南陵母夜叉的名号并非浪得虚名,她发起火来,足以闹得天翻地覆。
他迟疑自己是否该示个警,要恭王少说两句,至少人家好歹也养了他十几年,可是光一看到于咏贤的神情,心想到时连他都被迁怒,这不就大亏了,所以最终,他理直气壮的选择沉默。
“夫君。”
听到自己突然被叫唤,顾晨希立刻应道:“娘子?”
“你就跟在这货身边十五年?”
这货?!顾晨希没去看恭王绝对精采的神情,只是专注的对上于咏贤的眼神,有些可怜的眨了下眼,“娘子,我忘了。”
“你当然忘了,你现在失忆。”于咏贤用力的将被风吹到自己脸颊的发给拨开,气势如虹的说:“他方才说你跟在他身边十五年,所以你肯定是被他养大的。”
“似乎如此。”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你以前会对我做这么多混蛋事,说这么多谎话,毕竟跟在这货身边,好苗子都长歪了。”她的手直指恭王,“骗子、骗子——大骗子!”
恭王向来沉稳,如今被个小丫头,尤其是自己深恶痛绝的于家人用手指着,他一恼,立刻拔剑出鞘。
顾晨希脸色一沉,毫不迟疑的也出手,挡住他一击。
恭王微退了一步,难以置信的看着顾晨希,“晨儿,你对我动手?”
“王爷三思,以免日后悔恨。”
恭王眼睛危险一眯,“我等了多年才等到今日,大仇将报,绝不言悔,她得死,一定——他的话还没说完,耳边响起了马鞭划过空气的声音。
顾晨希心头一惊,一转身果然看到于咏贤手中的马鞭出手。
恭王立刻拔剑挥过。
顾晨希无语问苍天,一边拉着于咏贤,一边挡着恭王,双方因为都顾念他,所以下手有所节制,没伤到彼此。
“夫君,让开。”
“晨儿,走开。”
顾晨希叹了口气,两人倒是有志一同,他心一横,双掌一出,将两人推开。“先别动手,谈谈可好?”
“无话可谈。”两人再次默契十足的开了口。
他一叹,看向于咏贤,“娘子,我相信,姑姑若在,她绝不会乐见你们俩挥戈相见。”提到又晴,于咏贤身子明显一僵,握着马鞭的手一紧。
“姑姑?你有姑姑?!”恭王不记得于民丰有闺女。
于咏贤冷冷看他,“你可记得于家有个叫又晴的下人。”
恭王听到这个名字,心脏猛然间一阵刺痛。
于咏贤看到他难看的神情,稍稍得到了一点安慰,故意说道:“不记得吗?忘了也不令人意外,毕竟她不过只是个下人,谁又会记得一个可有可无的低贱——”
恭王的剑直指向她,“闭嘴!”
“舍不得?”于咏贤一哼,“舍不得的话,这些年人都到哪儿去了?丢下她一个人,守着一座山,一间寺,两座坟?!”
“你是什么意思?”他的心头一震,“又晴、又晴没死?”
“谁说死了,她活得好好的。”于咏贤啐道。“而且我还是她一手带大的,她是——”她一顿,最后声大如洪钟的说道:“我姑姑。”
顾晨希无奈的看了于咏贤一眼,看来他家娘子真心跟自己的爹结下梁子,要她认父,有难度……
“姑姑?!”
“对!我姑姑因为生母低贱,所以不被于家承认,只能在于家当个下人,辛苦的活着。不过于家大少爷待她好,把她带到身边当丫鬟,才让她的日子好过了一点,只可惜最后遇人不淑……”她不屑的目光上下看了恭王一眼,“落得多年青灯古佛相伴。”
恭王猛然伸出手,想要抓住她,却被顾晨希制止。
于咏贤灵巧的躲到顾晨希身后。
“她在哪里?”恭王的脸上挂着慌乱和近乎崩溃的神情。
于咏贤原本还想嘴贱的讽刺个几句,但看到他的神情,又莫名的生出一股不忍心,最后一哼,没看他也不说话。
顾晨希看出她的退让,于是主动回答,“姑姑在西郊城的农户,她在那里照顾重伤的于副帮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