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找你来,不是为了说这种琐事。”夏侯昌面无表情地说。
沈素见烛光在他半边银制面具上晃着阴影,想起当日看到的狰狞疤痕,很快地别开了头。“那就谈谈近来我的小女儿和太子之事……”
“我也不想听这些。”夏侯昌打断他的话,冷唇抿着。
沈素一愣,皱了下眉——夏侯昌找他来,不就是为了太子妃一事吗?
第8章(2)
“来人。”夏侯昌弹了下手指,管事带进一个身着蓝衫、一脸斯文表情却惶恐无比的年轻男人。
男人颤抖着站在厅堂中央,既不敢看夏侯昌,也不敢看沈素,只是不停地打着哆嗦。
“宰相可识得这名男子?”夏侯昌问。
“有些眼熟。”沈素打量了一会儿后,才勉强想起。“是府里岑大夫的弟子吗?”
“没错,这人叫李乐,确实是你府内岑大夫的弟子,也是你即将嫁入太子府的小女儿的情人。”夏侯昌说。
“胡说!”沈素一拍桌子,怒声说道:“我女儿乃是完璧之身。”
“虽是完璧之身,身子却是全让这人给碰过了。来人!”夏侯昌又弹了下手指,管家又带进另一名穿着皂色衣裤的中年男人。“你女儿和李乐在柴房干柴烈火时,你府里的这个仆役看见了。说说你都看见了什么?”
“七小姐衣服被剥得精光,叫着好哥哥……”
沈素气到满脸通红,蓦地站起身,冲上前一把抓起那名仆役。
“你含血喷人!分明栽赃!夏侯昌给了你多少银两要你说这些谎!”沈素狠狠踹了对方两脚。“说啊!”
仆役痛哼着,却是抱着头不敢反抗。
夏侯昌使了个眼色,一名黑衣护卫将仆役带开,连同李乐三人一并退了下去。
“你含血喷人!分明栽赃!”沈素瞪着夏侯昌,指着他鼻子大骂,已经气到没有其他词语可骂人。
“我并未含血喷人,你只是不晓得你的闺女早与人互通款曲了。现在的问题是——太子知不知道这事?皇后知不知道这事?”夏侯昌气定神闲地说道。
“夏侯昌,你用这种卑鄙手段,只会让我下定决心掀你的底。我要禀告皇上和太子,你和二皇子的叛国大计。”沈素大声说道。
“我身为北荻的商人,捐粮助军、祈求二皇子胜利返朝有何错误?何来叛国之说?你还是先顾好自己再说吧。”夏侯昌冷唇一勾,与其说是在笑,不如说是在算计。“来人!”
沈素一听他再喊“来人”,头皮便发麻,他故作镇定地看着人抬进了一只木箱——木箱里头装着一本本的奏折。
“这里全是官员们明天即将上呈弹劾你的奏折——说你出入用度皆胜国君,表面朴实、忠胆爱国,私下却是收贿连年。”夏侯昌淡淡地说。
“夏侯昌——欺人太甚!”沈素全身颤抖着,因为知道那些确实全是他的罪状。“我立刻就去禀告圣上,说你试图要二皇子立下战功,一举拉下当今太子,还要我在朝中为你周旋。”
“那你周旋了吗?”夏侯昌倾身向前,冷笑地勾起双唇。
沈素脸色唰地一白,整个人蓦地后退了一步。
他确实是周旋了。而且就凭夏侯昌让这些官员写奏章弹劾他的手段,铁定也能让那些人反咬他一口。
“沈大人,你且坐下,我们有事好商量。世上哪有什么不能解决之事呢?”夏侯昌笑着让人送上无数酒菜,姿态一派轻松地说道:“你生活奢华一事,不也是因为国事操烦之余,总得放松一下吗?不如由我来替你向这些官员解说一番,让他们收回奏折吧。至于你那小女儿一事,只要不送入太子府里,也不会落得欺君之罪了。瞧,一切不是很简单吗?”
沈素站在大厅中央,瞪着眼前的男人,感觉他的半生荣华,他原本预计的美梦——小女儿当上太子妃,生下子嗣之后,他就会想法子控制孙子的一切,成为将来天下掌权之人……
可所有的一切,都让夏侯昌给坏了事!
“可恶!”沈素大吼一声,朝着夏侯昌直冲而去。
夏侯昌动也不动,沈素还没冲到他面前,就已经被冲出来的护卫押到了一旁。此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主人,二夫人割腕自杀了。”钟管事气喘吁吁地说道。
夏侯昌冷冷扯了下嘴角,看向沈素。“你这女儿自杀的时间也挑得太好了一些。是怎么一回事?”
“你不是人!我要去看我女儿!”沈素转身就要往外跑。
“请沈大人坐下好好享用晚膳。”夏侯昌命令一下,四名黑衣护卫便现身围住了沈素四边。
“你敢囚禁当朝宰相!”沈素怒吼出声,拼命挣扎,却还是让护卫们架回了座位上。
“你该被囚禁的地方,绝对不是我这里。”夏侯昌看沈素身子一颤,他唇边笑意更甚了。“你先在这里待着吧。因为我还有最后一个人要让你见。”
还有人要见?沈素头皮发麻,额上冒出了冷汗,往昔所造之恶业一股脑儿地全涌上他的脑海里,吓得他全身颤抖不已。
这个夏侯昌不是人,他是鬼。
幸好,治鬼有治鬼的方法。现在就等着看芸娘待会儿够不够争气了!沈素握紧拳头,故作镇定地举起酒杯,以掩住忍不住颤抖的双唇……
待到夏侯昌走到沈芸娘的住所之后,发现东方荷已经早他一步抵达了,正站在门外指挥着人员。
“怎么了?”夏侯昌皱眉问道,没有丝毫进门的意愿。
“她手上割了好深一条伤口,我请上官大夫替她止血,但血一直流个不停。”东方荷皎了下唇,扯了他的衣袖。“大夫说凶多吉少,她哭着说要见你最后一面。”
“我与她没有那么多夫妻情谊。”夏侯昌面无表情地说。
东方荷抚了下他的脸庞,轻声说道:“去看看她好吗?”
“我会进去,但不为看她,而是为了审她为何挑选这种时刻自杀。”夏侯昌说完,大步走进屋内。
东方荷一个箭步冲上前,从他身后抱住了他的腰,脸庞贴着他的后背说道:“对她友善一点。”
夏侯昌拉开她的手,皱眉说道:“你这女人就只懂得对别人好。”
“我对你最好。”东方荷在他掌间印下一吻,推着他往屋内去。“快去吧。”
夏侯昌进了屋内,直接走向内室。
才撩起门帘,室内一股血腥的味道便直扑而来,平素服侍沈芸娘的丫鬟正趴在主子身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银发童脸的上官大夫则站在一旁,双手一摊,一脸无能为力的模样。“最多再挨半个时辰吧。”
“全都下去。”夏侯昌说。
沈芸娘半睁的眼,听到这声音,睁大了一些。“夫君……”
“蝼蚁尚有求生本能,你连它们都不如。”夏侯昌走到她面前,冷冷地说道。
“夫君……”沈芸娘身子一动,整个人从床榻上摔了下来,血因此流得更多,脸色也更加地青白。
夏侯昌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睨着她。
“请夫君扶我回榻上,让我死得有颜面一些。”沈芸娘气若游丝地说道。
夏侯昌冷唇一抿,正想拒绝,继而想起东方荷方才的交代,于是大步走了过去,一把抱起她走向榻边。
此时,沈芸娘始终攒在怀里的右手,突然抓起发簪朝夏侯昌脸上刺去。
夏侯昌反手一抓挥开了发簪,但发簪还是在他手背上划出一道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