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这一段过去,桑静终于知道他为何害怕蜚蠊,也不再觉得这是件好笑的事情,这可是虐待儿童啊。
南宫纵在侯府里的处境十分艰辛,直到十六岁那年,南宫奇带着他前往边关,父子联手,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南宫纵屡立战功,得到先皇赏识,赐少将军一职。
不久,南宫奇因身体因素退回慕天城休养,南宫纵便取代了父亲之位,担负起捍卫疆土的重责大任。
几年后,先皇驾崩,其子褚祺登基。褚祺还是皇子时曾远赴边关一年,与南宫纵一见如故,称兄道弟,他即位后,自然对南宫纵格外器重。
后来,因境内无患,境外无敌,南宫纵又已培训出可担负重任的将领戍守边关,褚祺于是将他召回慕天城,就近防护京城。
又两年,萧言洁死于急症,南宫奇的身子也渐走下坡,一日不如一日,为了冲喜,南宫纵便向袁家提亲,只可惜南宫奇最后还是过世了……
故事说到这儿,秋嬷嬷就不想再说了。桑静认为她已经透露了不少,便也没追问。只是知道南宫纵的身世及他的遭遇后,她还真有点同情他。
从小到大,他一定被不少人羞辱或嘲讽吧?但是不是自幼的心理创伤,造成他日后的心理变态呢?
自从南宫毅说了姨娘不见的话后,她便留意起下人间的闲言碎语,还真的听闻南宫纵杀了妻妾,让她对自己的猜测更加确定。
因此,纵使觉得他很可怜,但她不能原谅他对袁秀熙及其他女人做的事。
离开秋嬷嬷那,桑静回到自己的寝室。
进到房间,她吓了一跳,因为有人坐在她房里,光线昏暗,她只看得见那人的轮廓,而光是这样,她便知道那是谁。
“侯爷?”他干么像鬼一样坐在她房里?
这话又让她想起南宫翔私底下对他的那些称谓,她心里有点难过。
“我听说今天的事了。”他声线低沉地说。
她先是一楞,然后猜想他指的是哪件事。
“怎么,你今天发生很多事吗?”他目光一凝,“当然是南宫翔的事。”
“喔。”她淡淡地应了一声。
“喔?”他眉梢一扬,“如此轻描淡写?”
“不是什么能困扰我的事情,奴婢没放在心上。”她想,应该又是南宫毅告诉他的吧?
南宫毅毕竟是孩子,想法还很天真。他一定以为不管发生什么事,只要告诉父亲,父亲就会替他们出头吧?
“看来你比我以为的还要气定神闲。”他唇角微微一勾,“我真好奇有什么事能困扰你?”
桑静在心中叹了口气,最困扰她的就是他啊!
他是南宫毅的父亲,而她担心南宫毅在他的教养下会性格扭曲,或是受到伤害。天天都在想着该如何引导南宫毅走向正轨,让他成为一个心理健全正面的孩子。
但她当然不能这么诚实的说出来,尤其是当着他的面。
“奴婢现在最困扰的事情是……如何说服小少爷上幼塾。”她没说谎,这也是她的烦恼之一。
“我知道你在教他读书识字,若你自觉能力不及,我也可为他另聘夫子入府。”
“那不一样。”她正色道:“上幼塾不只是为了读书识字,也是为了学习待人接物的处世之道,小少爷天天关在府里,接触的全是宠他或是侍候他的人,很容易养成骄纵的脾气。”
“骄纵?”他直视着她,“秋嬷嬷说自从你来了之后,毅儿的性子温和许多,我倒觉得他先前上幼塾的时候,脾气才古怪。”
“那是因为他在幼塾中遭到排挤。”她顿了下,问:“侯爷可知道此事?”
南宫纵沉默了一下,“他没说,但我多少有猜到。”
“所以侯爷不强迫他上幼塾,是因为知道他在幼塾里遭遇到的事?”
“毅儿不需要受这种委屈。”
“这世界就是这样,没有任何人是可以受到所有人欢迎的。”她神情严肃,“孩子无知,很容易做出残酷的事、说出残酷的话语去伤害别人,奴婢认为要让小少爷学会如何去面对及应付各种不同的人,而不是将他关在府中。”
从没有人跟他探讨过儿子的教育及养成,而他也没有可咨询的对象,因为他是平远侯南宫纵,他的身分让所有人不敢对他说出心里话,他们只会顺从,不敢违逆他、反驳他、纠正他——纵使他是错的。
可她总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指正他这个糟糕透顶的父亲。
他疼爱毅儿,却又下意识的与毅儿保持距离,他对毅儿有亏欠,所以他宠爱毅儿,但毅儿的存在,偶尔仍会令他感到……不堪。
“侯爷若爱他,就不要害怕他受伤。”她在昏暗的光线下,直视着他的眸子,“真正的爱,不是确保他不会受伤,而是在他受伤的时候给予鼓励及安慰,并陪伴他成长。”
她的这一番话让南宫纵更加确定了一件事,她是真心的喜爱毅儿,不是作戏。
毅儿失去娘亲后,他纳了两名妾室,希望她们都能成为毅儿的母亲,代替他娘好好疼爱他,只可惜他不喜欢她们,她们也不爱他。
于是在毅儿对他说出“我讨厌莲姨娘跟绣姨娘”后,他便让她们永远消失在毅儿眼前,并觉得女人对于不是己出的孩子,果然是无法衷心疼惜的,他自己便曾经受过那样的苦,最能理解毅儿的处境。
在她们之后,皇上将罗谦之女指给他为妾,他对她一点期待及寄望都没有,而她也确实对毅儿毫无心思。
然后,桑静来了。
她不是毅儿的娘,却对毅儿有着无比的耐心及爱心,她不因他的身分高贵而不敢管教,也不因她非亲生己出而放任不管,比娘亲更像娘亲。
“我不制止你带毅儿上幼塾,只要你有那份能耐的话。”
闻言,她惊喜地道:“侯爷说的是真的?”
“我像骗子吗?”他眉丘一拢。
“不……不像。”她下意识的注视着他。
他确实不像骗子,甚至也不像是杀人魔,但两个妾室失踪,袁秀熙又死因成谜,不知落葬何处,教她不得不怀疑他是个可怕的“变态杀妻魔”。
“你早点歇着吧。”
他起身掠过她身边走了出去,而当他经过她身侧时,她的肩头碰触到了他的胳膊,不知怎地,她竟心跳加速。
见鬼了!她在心里咕哝着。
南宫纵离开慕天城,进京与皇上研议秋狩布兵之事。
他这次进京要好几天才会回来,大魔王不在府里,正是桑静四处打探的好时机。几个月前,她是侯府的新人,若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恐怕会启人疑窦。
可现在,谁都知道她是南宫毅最喜欢的姆姊,南宫纵也赋予她极大的管教权限,再加上她颇得秋嬷嬷及辛老爹的信任及疼爱,就算她出现在奇怪的、与她一点关系都没有的地方,也只需要一个“睡不着,出来走走”的理由就能糊弄过去。
在大家睡得最沉的二更天,她走出自己的房间,开始进行搜索。
袁秀熙在这儿住过,不可能没有半点她存在过的痕迹,虽然她不知道袁秀熙在侯府时是住在何处,但她打听到侯府西边有一个小筑始终闲置着,平时也不准人随意进出,因此她强烈怀疑那里可能就是袁秀熙待过的地方。
她忍不住又想起蓝胡子,蓝胡子离家前交给妻子一把钥匙,要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开启那扇门,可妻子却抗拒不了好奇心的驱使,打开了那扇秘密而血腥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