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十年前,要那般纯情地痴恋着她,害她至今依然放不下他?
为什么?
沈爱薇低敛眸,胸臆横堵一股难言的心酸。
将近中午时分,他们顺利抵达扎营的地点。
那是一处临溪的平坦地面,附近有大片森林,走远一点是峭壁,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彷佛胸揽整片太平洋。
两人坐在峭壁旁一块凸起的岩石平台上,一面欣赏风景,一面喝矿泉水,吃纪翔做的三明治,白面包很香很松软,里头夹的番茄跟生菜很新鲜,烤牛肉味道浓郁。
午餐过后,纪翔在树荫下铺开睡袋,两人懒洋洋地躺下,看天空奇形怪状的流云,不知不觉地,沈爱薇陷入昏沉的瞌睡。
待她再度睁眸,纪翔已搭好帐篷,正坐在她身边拿着素描本涂涂画画。
她起身,好奇地凑近瞧。
“你在画什么?”
他将本子转过来给她看,他画的是这山间景致,森林、小溪、他们扎营的帐篷,还有树下慵懒打盹的她。
她看着那炭笔描绘出来的景色,那光与影的刻画。
“你还挺会画画的。”她称赞。
他听了,得意地咧嘴笑。
“算你有眼光!别看我只是业余,也有画廊专门收藏我的画呢!”
她一震。
“那些画其实只是我的游戏之作,当时交给朋友随便他处理,没想到他居然卖给画廊了。那家画廊总共收藏了六幅我的作品。”
他说的画廊,正好就是属于她的,毕业以后,她无所事事,就像一般千金小姐那样,开间艺廊来玩玩。
她是偶然在市面上发现他的画的,他用了J.Wing这个笔名,而那幅My Angel,她一看即知他是以她作为绘画的主题。
或者该说,是以“赵晴”为主题。
“听说画廊的主人是一个出身豪门的千金小姐,真不晓得她是看上我画作的哪一点?”他转玩着炭笔,星眸炯炯有神地盯着她,似是期待她的回应。
她不知所措,勉强挤出微笑。
他察觉她的不自在。
“你的表情怎么怪怪的?”
“哪有?没有啊!”她连忙摇头。
“晚餐吃什么?”
这天外飞来的问题令他一愣,半晌,忍不住笑了。
“还不到四点,你就在想晚餐的事了?肚子有那么饿吗?”
不是饿,只是想转移这个令她尴尬的话题。
沈爱薇困窘地别开眸,幸而他不再追问,兴致勃勃地提议——
“来钓鱼吧!我教你。”
他不仅教她钓鱼,还负责料理晚餐,用简易瓦斯炉煮了鱼汤及泡面,配罐头泡菜吃。
吃过晚餐,两人利用沁凉的溪水简单地梳洗后,便肩并肩躺下,看漫天璀灿的星斗。
“为什么带我来露营?”她问。
他无声地微笑。
“我记得你以前跟我说过,你从来没露过营。”
她愣了愣。
“我这么说过吗?”
“你忘了吗?”
她仔细回想,好一会儿,方才悠悠忆起她的确说过这样的话,从小便接受严格家庭教育的她,根本不可能有跟朋友到野外露营过夜的机会。
她惊讶地侧头望他。
“所以才带我来体验吗?”
“嗯。”他也侧过头,笑望她。
“你觉得好玩吗?”
“很累。”她坦白说。为了来这地方露营,害她两腿走得都快断了,全身腰酸背痛。
他目光一沉,似有些失望。
“但是,真的很好玩!”她接着补充。
“谢谢你,这是我人生第一次在野外露营,我会永远记得的。”
她这话说得真诚,唇畔漾着浅浅笑意,他看了很是满意,精神振作起来,马上就想逗她玩了。
“你知道露营的意义吗?”
“什么意义?”
他低低一笑,狡狯地凝定她。
“就是你,跟我,要睡在同一顶帐篷里。”
第7章(2)
结果不到十分钟,她就睡着了!
纪翔长长地吐气,近乎哀怨地瞪着躺在他身旁的女人。
或许是折腾一天,她实在累了吧!他本以为与他同睡在帐篷里,她会很紧张的,没想到她不仅很快便入睡,还睡得好香、好沈,脸蛋透着淡淡的嫣色。
深夜气温降了,山间的冷雾溜进帐篷里,她在梦里似乎也感觉到了,转个身,本能地偎近他,寻求人体的温暖。
而他也因此更加难以成眠。
纪翔再度叹息,索性放弃挣扎,也转过身,展臂将她柔软的娇躯揽进怀里,嗅着从她身上传来的清幽的体香。
就像十年前在海边那晚,她也是这样静静地依偎他酣睡着,而他亦如同当时,怔痴地凝望她美丽的睡颜。
她真的很美,美丽且倔强,深深地吸引他的心。
“我想惩罚你,真的很想。如果可以,我想狠狠蹂躏你的身体,还有你的心……”
但为什么,他就是做不到呢?
为何只要她眼里流露出一丝伤痛或忧郁,他就会不由自主地心软呢?
只要她用那清清如水的明眸瞅着他,他便不忍心折磨她,只想极尽所能地呵护她。
这就叫自作孽吧!
到如今,他依然是当年那个傻傻单恋的男孩。
纪翔苦笑,想起那夜自己头痛,而她温柔地照顾他。
或许她对他不是全然无情的,他可以如此期待吗?
“你啊。”他喃喃低叹,伸手抚摸她秀发。
他真的很爱她这蓬松如云、柔细如丝的秀发,他可以花整夜时间去细数每一根牵动他心弦的发丝。
可惜她剪短了,至今他仍深深记得她少女时代时那一头长发有多飘逸纤柔!
想着,他不禁情动,正想凑过去偷吻她的发时,一声短暂的简讯铃音蓦地响落。
他凛神,这不像是他的手机铃音,难道是她的?
跟着,铃声又响一次。
是重要的事吗?
他悄悄起身,伸手探进她放在身边的外套,取出她的手机。
果然有人传简讯来,他并不想偷看,但萤幕最上方,简讯内容犹如跑马灯缓缓映入他眼帘——
沈爱薇,拜托你这次一定要回我电话!
沈爱薇,谁啊?发错简讯了吗?
纪翔蹙眉,正觉得奇怪,不一会儿,铃音又响起,新的简讯传送过来。
他瞥视萤幕,神色骇然大变。
露营回来隔天,他说自己有事必须到台北见朋友,放她一天假。
“你想去哪里都可以,只要赶在天黑以前回来就好了。”
没想到这十七日之约,她居然还能有属于自己的假期,沈爱薇实在很惊讶,但她已渐渐习惯纪翔的不按牌理出牌。
她搭他的车下山,与他在宜兰市区分手,他开车往台北,她则在附近的店家买了一盒点心,叫了辆计程车一直奔林春晚所住的安养院。
路上,她取出手机,点阅简讯。
你是真心要跟我交换身分吗?为什么你会那么执着想当“赵晴”?你究竟想要什么?
这是露营那天深夜,赵晴传给她的讯息。
她想要什么?
沈爱薇瞪着闪烁的萤幕,怔忡地寻思。
这问题的答案,就连她自己也难以捉摸清楚。
她幽幽叹息,计程车在安养院大门口停下,经过安静的庭园,她来到接待的柜台,柜台小姐一见到她立即绽出微笑。
“赵小姐要离开了吗?”
离开?沈爱薇一愣。她才刚来啊!
“今天你停留的时间不长呢!工作一定很忙吧?你这么忙还经常来探望你妈妈,她一定很开心。”
沈爱薇心念一动,蓦地恍然。
是赵晴的本尊先一步来了!
照理说,她这个冒牌货该当识相地闪得远远的,但她不仅不回避,反而向柜台小姐随便编个借口,盈盈上楼去。
如果真是赵晴来了,那么,她想两人应该见一面,是该当面摊牌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