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白了吧,胡姑娘现在身分未明,已经想陷害我,我怎么能把这样的人放在自己身边,明知是白眼狼还留着养,万一哪天被你咬了,连我都不会同情我自己。”杜雨胜顿了顿,“凉夏,你帮我送送胡先生父女。”
“是,小姐。”凉夏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好让所有人听到,“婢子一定亲眼看胡先生父女出府。”
“夫君今日觉得如何?腿伤热疼可消了些?”
“今日好多了,倒是躺久了,头有点痛。”
“嬷嬷,帮我把夫君扶起来。”
听到呼唤,那嬷嬷马上过来——早上她当然也在院子里,亲眼看到六奶奶发落了胡管事,一面偷偷高兴,毕竟胡管事作威作福,很多人敢怒不敢言,一方面也觉得好险,自己昨天应对有礼,六奶奶说了,以后她还是在这房中帮手,若是六爷睡了,要像昨天那样绣绣花,画画花样子也都行。
六爷起来后,对她挥了挥手,老人家便是知趣的退下了,心里又默默想,到底哪个缺心眼的说六奶奶不受待见,六爷对她的样子,跟六奶奶早上发话的态度,都不像个受冷落的媳妇。
她走到门口,细心把门关上。
华定月笑说,“夫人早上倒是挺威风。”
杜雨胜一怔,有点不好意思。
她实在太想揍胡管事了,一时没忍住,声音就大了,直到此时,堪堪才想起,华定月最讨厌人家大嗓门,尤其是女人。
对他来说,女人就应该轻声细语,这才叫仪态,苏姨娘跟江姨娘都是天生软音,像她那样拉着嗓子,又是威胁,又是恐吓,他内心肯定是很圈叉了。
夫君是天,还是解释一下好了,毕竟她还要当一年的华家媳妇,可以的话当然不想让顶头上司恼怒,“别院的管事太拿大了,这种人,别说要他尽力了,就算交代件小事恐怕都想捣乱,我想着夫君还要在这养伤,如果不先立起规矩,以后人人有理由,恐怕不好,便将他辞退,晚点我会写信跟大伯大嫂交代。”
“夫人言之有理,下人托大,的确需要教训。”
“胡香儿说,夫君对她有意,这丫头有些心机,妾身怕是应付不来,但若夫君喜欢,我便派人留下,把她送往大将军府,让苏姨娘先教教规矩。”
华定月突然闪过一丝尴尬,“不,不用了。”
第3章(2)
杜雨胜想笑,矮由,都三个姨娘了,连去赏个桃花都能拐回一个,现在害羞什么啊。
幸好她聪明,早早搬去翡翠斋,要不然一个院子三个老婆,一个生了儿子,一个怀着第二胎,一个刚入门正新欢,不吵死她了,也亏得华定月,湘娘说,苏陆本来就在争,现在多了个江姨娘,两个家生子突然又连成一气,毕竟江姨娘最是貌美,家世又好,于是乎,桑落院没一日安宁。
三个女人天天在告状,“为什么她有那个”,“为什么我只有这个”,“江姨娘又没怀孕,怎能跟厨房点菜,真没规矩”,“我家小姐可是七品文官的嫡女,你们怎敢跟我们小姐比”,“唉呦,笑死了,还小姐呢,想当小姐回家里去,这里只有姨娘,谁管你的出身”,“嫡姑娘又如何,不过就是个不下蛋的丫头”,“你言语怎能如此粗俗”,“七品文官的女儿还真了不起,连丫头都可以指着姨娘骂,我倒是要问问到底谁粗鲁”……如此,每天什么都能吵,丫头婆子自然护着自己的主人,每天都是二十一人的战争。
杜雨胜默默脑补了一句,胡香儿如果收房时的盛况,应该也很可怕,只是不知道她会跟谁连成一气就是了,所以一夫一妻才是正道,一个院子那么多女人,不吵才奇怪。
也幸好她对华定月并无夫妻之情,要不然光是要替他张罗纳妾,光想就辛酸。
“夫人在想什么?都出神了。”
“便是在想碧玉别院的事情。”杜雨胜笑笑,“我嫁入华家,并未真的掌权,也不知道华家是怎么管下人的,便照了杜家的规矩,杜家是商户,自然以利为先,没那么多人情道义,不听话就是赶出府,我刚在想,自己早上会不会一时冲动了,胡管事怎么说毕竟也是二嫂的亲戚。”
“不要紧,既然发落了,那样便好。”
“吵着夫君了,我下次会注意的。”
华定月那么怕吵的人,早上在她的嗓门中醒来,内心肯定不爽,只能赶紧跟他保证妾身已经在反省,不会有下次——应该也不用下次了,她今天一出手就是赶人外加扣薪水,她可不信哪个傻子还敢撞过来。
“不妨,本来就醒着。”
唉,奇怪了,华定月看起来倒是真的不在乎。
杜雨胜知道自己这样想很没根据,毕竟两人不熟,但她就是觉得,华定月真的不太一样。
眼神,态度,语气……
算了,不想研究。
不知道该说是大夫医术高明,还是华定月体质不错,也才不到七八天,他已经可以下床自己走来走去了。
走远不行,可是在院子里兜一兜,却是没问题的。
这下可苦了杜雨胜——他躺在床上时,她只要按三餐去看一看,待个一盏茶时分,便可以说“不打扰夫君休息”迅速撤退,每隔一天听张进跟湘娘报告一次江南饭馆的事情,顺便讨论一下胭脂香粉店要开在哪里比较好,“华六奶奶”的头衔她只能再用一年了,自然希望能收到最大效益。
但现在她的夫君可以趴趴走了,人就在院子里,她总不能说“不打扰夫君休息”吧,身为正妻,她一定得陪在身边了。
碧玉别院的设计充满巧思,充满诗意,现在又正值盛夏,繁花盛开,景色十分美,可惜她不爱大自然,对她来说,金银的美才是最动人心魄、最无可取代的……要不要把江姨娘弄过来这里呢……
“夫人似乎很无聊啊。”
“不是的,只是妾身并非官家小姐,也不曾受过名门教育,便是怕在言语上失礼,让夫君不快。”
华定月微微一笑,“我有这么可怕?”
杜雨胜心想,您不会忘了新婚之夜就跟俺拍桌叫板吧……“自然不是,说到底,是妾身出身不好。”
“以后,别把出身这种事情挂在嘴上了。”
杜雨胜傻眼,那当初那个说“凭你也配”的人是谁啊,最介意这问题的人不就是他自己嘛,喝交杯酒时一脸看蟑螂的表情……啧。
“你的江南饭馆可赚不少银子了吧?”
讲到自己感兴趣的话题,杜雨胜登时把刚刚的问题抛在脑后,“不敢在夫君面前献丑。”
谁不知道大将军府的私人产业都是华六爷在打理,江南饭馆再怎么赚钱,也不过就是四间饭馆,哪里能跟世袭府第的百年基业相比呢,她数金元宝是一个一个数,而他则是一箱一箱数,她又不是脑子坏了,在他面前得意这个。
“说吧,到底这一年赚了多少?”
“六千多两。”
“银子是存了,还是买地?”
“存了。”
“我看你也是个爱财的,怎么不买铺子或者买地买庄子,要生钱,那可是最稳的。”
杜雨胜被他问得莫名其妙,但也能感觉得出来他没恶意。
她想,大概真的是闷了,想找话聊吧,反正也没什么好瞒,就老实跟他说,“我哥哥当年走险货一去不回,爹爹跟娘一直记挂这件事情,到死前都还念着,那条路上有几个寨子,越货也掳人,哥哥自小擅算,若是被掳,或许可倚靠着一手精算本事活下来,或是被杀,盗匪也没那样好心替他埋尸,走险路,都是要有心理准备的,腰间都放有铜片,写了自己的姓名出身,人身禁不起风吹雨打,但铜片可以,找到铜片便是找到尸身,只是那险路长达百里,直到西磷荒漠,不管要找活人还是死人,可没那样容易,我想托马队去找我哥哥,那存银便是要留着给马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