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家太太如果这样,早被休了,可是她还能好好的在贺家,丈夫也没给自己脸色看过,他这两年身体不大好,想要有儿子在旁伺候,想要有孙子在庭院玩耍,自己这辈子对不起他,总得完成他这心愿。
「行和、行善小时候被孔氏教导,自然品行不端,到庄子上后,二老爷派了先生去教书,四书五经都念过,性子一定大不相同,回到侯府肯定能孝顺长辈,行之事务众多,他们也能帮帮忙,俗话说打虎靠兄弟,外人亲信不如自己家人,甥媳妇你说是不是?」
左胜琪心想,这裘氏看起来也没那样简单啊,球一下丢到这里来,以为她是新妇身分,不好当场违拗长辈吗?
她是新妇,但还真不会不好意思。
贺行之不愿意,那她就跟他同一阵线,「丈夫是天,夫君不愿意,媳妇就不愿意。」
嘿,就不信裘氏有胆子当婆婆的面要她违抗丈夫。
果然,裘氏一脸被噎到的表情,又求助的看向柳氏。
「婆婆。」柳氏果然开口,「若是您担心,那就先不用忙着复姓,见见面,让晚辈磕个头,您再亲眼看看行不行,若真不好,那就当作是我们贺家的两个客人,反正侯府这样大,空院子多的是,多住两名客人也不算什么,一来宅子里热闹点,二来也是了结二叔夫妻的心愿。」
「行之,你跟你嫡母说。」
左胜琪想笑,柳氏不知道是自己笨,还是以为别人笨,贺老太太已经懒得开口了。
贺行之显然也很无奈,但祖母发话,他只能开口,「嫡母所言也是办法,若不涉及祠堂之事,自然没这样多考究,不过儿子想问一句,若是将来这两兄弟在宅子,甚至在大街上惹了事情,嫡母可愿意担?」
柳氏叫了起来,「这,这又不是我儿子,我要担什么呀。」
「嫡母百般要让他们回来,却不愿意为他们的品行做担保,这可合理?爹爹是侯爷,儿子是世子,外头不少人知道他们的出身,一旦惹事,我跟爹势必要出面解决,儿子是晚辈,就当为母亲辛劳,可是母亲几句话就要把这烫手山芋往爹身上推,可问过爹爹同意没?」
柳氏傻住了,她可没想到这个,贺槭向来严肃公允,要是知道她弄了这出,肯定饶不了,想想,遂不说话。
裘氏眼见不成,突然往地上扑通一跪,「婆婆,我入门以来没求过什么事情,就这件请您答应我吧,您若不答应,我,我就跪在这里不起来。」
左胜琪没想到这么快就看到这种事情发生。
以前觉得贺老太太有点心狠又专权,现在看看柳氏和裘氏这两个无脑的,难怪贺老太太这年纪还管着钥匙,不是不愿意放权,而是两个媳妇脑子都装水,不管给谁管家,肯定完蛋。
「玥儿。」贺老太太脸上一阵淡淡笑意,「以后如果有人跟你说,你若不答应我就不起来,记得了,不用管她,等她想吃想睡自然会走,什么都不用答应,知道吗。」
左胜琪简直想为贺老太太鼓掌,「是。」
她真的也超讨厌这种「如果你……我就不……」。
大学时期班上有个男生劈腿,同班女友知道后要跟他分手,结果他为了求和居然说「除非你原谅我,不然我以后都不去学校了」。
她知道了简直傻眼,自己劈腿还要逼女生原谅他就是了。
那女生脾气也挺硬,不管就是不管,结果呢,期末考那天那男生还不是乖乖出现了。
她自己的成长过程很艰难,见了离弃她的生母,生母却只想她去陪酒给自己还债,让她明白心软从不会得到任何好处。贺老太太这几句话,大快人心。
「喜欢跪,那就跪着吧。」
第8章(2)
见贺老太太作势要起来,裘氏连忙往前扑,「婆婆,媳妇不是逼您,我,我愿意担,如果这两个孩子做错什么事情,我会负责。」
贺行之听到裘氏这么说,倒是出现同情神色,「婶婶还是别这么说的好。」
「我是真心的,婆婆,我是真心的。」
「婶婶,孔行和、孔行善虽然出府,但祖母也没苛待,有派人照顾,甚至请了西席,希望他们从圣贤书中知晓做人的道理,但那两人生性恶劣,前前后后赶走八位夫子,最后一位甚至被他们设下的陷胼夹伤腿,祖母直到他们抢夺民女,这才终于死心,不再理会。
「孔行善身边有个姓江的女人,就是那个被抢来的民女,失了清白,两兄弟却又谁都不认,后来是村长出面劝孔行善收了,婶婶可知那无辜女子已经许了人家,原可以为人正妻,养儿育女,现在却只能不明不白地跟着孔行善,任其打骂。」
裘氏呆了呆,行善有这么坏?
可,可他来求自己时,那样善良,那样真诚,他说只是想认祖归宗而已,丈夫看着这两个孩子的眼神又是那样热切。
她只是想替丈夫分忧而已。
「再说孔行和吧,四次进出官衙,最短被拘禁一个月,最长一次则拘禁了八个月,此人品性如何,应该不用我多说,喔对了,这两人的妻子都是跟人牙子买来的孤女,因为附近邻里的人再缺钱也不敢把女儿嫁过去。婶婶,您凭着良心说,这样的两个人进入府中如何能安生。」
「行之,你说的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自册封世子之后,每封从乡下庄子送回的汇报祖母都会让我看,这两兄弟跟孔氏太像,不知感恩,只懂埋怨,从不去想自己的衣食从哪来,只会诅咒贺家,孔行和曾说,哪日如果入京,一定要想办法烧了重馨侯府,好替母亲报仇。」
见裘氏一阵迷惘,左胜琪突然又觉得她可怜,古代女人没生儿子真的就是大罪,她只是想办法赎罪而已。她伸手把裘氏扶起,温言道:「婶婶若有疑虑,不妨跟着叔叔一起找人试试。」
「怎,怎么试?」
「既然婆婆都已经帮忙说情,想必这两人也已经入京,请个老婆子在街上跟他们擦撞一下,看他们是伸手扶起,还是伸脚猛踢;再请个貌美的姑娘擦撞一下,看他们是趁机轻薄,还是仅止于礼。扶起老人,尊重姑娘,这两项都不难,若这两项都做不到,只怕叔叔再慈爱,婶婶再贤慧,也是无法改其心性。」
贺老太太闻言,脸上出现一丝欣慰——行之说的再多,都不如让两夫妻自己去试试,也好死心。
说到这里,左胜琪给裘氏倒了水,又道:「别的不说,贺家是世袭府第,既然占了这连年富贵,便不能出一点错,否则上朝被人参一本,可不是责骂两三句这样简单。朝廷财政不稳,王公贵族都有不少降爵了,婶婶觉得皇上会不想削咱们重馨侯府吗?想的,只是找不到机会而已。
「一旦找到机会,这高墙只怕就要垮了,世袭罔替的前提是不能犯错,叔叔是嫡子,孔行和是叔叔的嫡长子,这样的人可以多次进出官衙吗?不要说几次,只要一次,侯府就完了,府中出了违法乱纪之人,凭什么还能享有百年富贵,削不削?当然削,谁都等着呢。」
贺老太太眼中的欣慰之意更盛。
虽然玥儿没有父母之命,而是拿着绵延书这种东西成了贺家媳妇,但比起大红花轿入门的柳氏跟裘氏,都不知道好上多少。
既能体会她这祖母的心意,也能体会裘氏的心意,用她了解的方式说清楚,才十几岁的孩子能考虑这样多,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