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捧着突突作疼的额头,叹了一口气。“爹爹,您误会了,若论受王爷的宠,我前头还排了三、四百个名额哪!王爷对我只是……呃,总之王爷是个好人。”
“欸?”
“总之,若王爷真的有话给大总管,说允我出府去佛祖跟前上香,为姨娘祈福求子,那就太好了。”她努力把话题拉回来,不忘补拍一句马屁,“当然王爷的恩泽,我们苗家一族自是该感恩戴德、铭刻五内的。”
“这么说小主答应了?”苗八旺眼睛一亮。
“答应了。”她点点头,看爹爹欢天喜地的模样,不禁笑了。
再想起能出府去佛寺祈福敬香,她心下更是掩不住雀跃兴奋,在王府后院窝了两年,终于能出去见见天日透透气啦!
“痴心痴心,快快快!”她跳了起来,忙不迭大呼小叫,乐不可支。“回小纨院收拾收拾,我们要出去放风了!”
第7章(1)
侮夫不节,谴呵从之;愤怒不止,楚挞从之。
——〈班昭女诫七>
“哗……树耶……花耶……天空耶……白云耶……人耶……”
坐在王府女眷专用的宽敞舒适马车中,苗倦倦从马车一出王府侧门,立刻就毫不淑女地掀开窗帘子,对着外头城景街容观赏得津津有味,啧啧赞叹不绝。
没办法,太久没外出见人了,看什么都新鲜。
“小主,您把帘子放下吧,这样抛头露面太不合宜了。”虽然痴心自己也很想看,还是没忘记贴身丫鬟的职责。“给王爷知道了会生气的。”
“王爷在后院搂他的美人办他的正事,哪里有空管这种闲事?”她笑嘻嘻道,干脆揪了痴心来一同“抛头露面”。“你瞧,那儿有个捏面人儿的摊子,咱们待会儿下去请他帮咱们捏一双做纪念好不好?”
“当然——”痴心总算记起,慌张张地猛摇头。“不行不行,这是有违王府礼制的,奴婢不敢?”
“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她嘿嘿笑。
痴心一时无言,敢情小主忘了车上有马夫、车外有侍卫了吧?
“好痴心就别扫兴了,难得可以出一趟门,没有走走逛逛买个小物,也不知道下回能再出门是什么时候了。”她叹了一口气。
痴心小嘴微张,又合上,又张开……最后还是心软了。“好吧。”
“那好,停车停车!”
在车夫和王府侍卫想阻止又不敢阻止的错愕目光下,苗倦倦不管不顾地拎了裙摆便跳下车,乐呵呵地奔向捏面人摊的老头前。
“劳烦,两支。”她笑嘻嘻道。
老头眨着眼儿看了看她,再看了看她后头的人,显然被吓到。“夫人说的是一对儿吧?”
“什么夫人?人家我还是个清清白白的——”她略感不悦地皱眉,嘟起小嘴。
“的什么?”一个低沉嗓音饱含威胁地自她头顶响起。
苗倦倦瞬间背脊一寒,虽然没回头,也可以感觉得到身后那股令人喘不过气来的强大气场和重重压力。
“……爷。”她总算记起这是在府外,勉强吞下了那个“王”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弱弱地唤,“您、您也在呀?这么巧?哈哈,哈哈……”
“夫人在这,爷怎能不来?”
一只温暖有力的大手搭在她肩上,她小小肩头一沉,像是半边身子都麻掉了,只能因怕死便狗腿地一个扭身,反客为主地紧紧搂住他强壮的胳臂,小脸埋在他怀里厚颜装可爱。
“妾身正想您呢,您就来了,我们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啊!”她面上肉麻,实则内心爆汗中。
真怕他一个不爽抬手一挥,她就得喷飞出盘龙城外去!
玄怀月低头看着自家这好没脸没皮、以为装疯卖傻耍憨就能逃过一劫的小妾,本想好生恶整她一番,可虎躯被软软香香的小身子这么一揽着,不由震了震,有种陌生的酥麻热感迅速浮上胸口,然后他就再也生不了气了。
“哼。”他心软得一塌糊涂,脸上仍是冷峻不爽。“夫人刚刚原是要捏面人儿给谁?”
苗倦倦眼角余光瞄见了远处对她猛摇手的痴心,支支吾吾道:“就……一支送爷,一支妾身自己留着玩。”
“好主意。”他凤眸一亮,对看傻眼的摊子老头道:“捏得好,爷有重赏。”
“是是是。”摊子老头见眼前男的俊、女的娇,又是一身华贵气派,早知非寻常人,连忙使出了毕生绝活,不一会儿便捏出了两个活灵活现的捏面人儿。
一个高大挺拔俊美霸气,一个纤巧清秀宜人,连她眉宇间那抹惫懒悠哉之色都唯妙唯肖,逗人至极。
玄怀月愉快地接过那一对面人儿,随手抛了枚五两重的亮晶晶银锭子给老头,迫不及待欣赏把玩了起来,尤其是那只像极了她的小模小样的面人儿,他简直爱不释手。
“分妾身看一眼好不?”她还不到他肩头高,只得拚命踮脚挤过去看。
“喏,收好了。”他很是爽快地分了一支给她。
苗倦倦瞪着塞到自己手里的“他”,半晌后,有些哭笑不得地道:“爷,您拿错了。”
“嗯?”一记杀气腾腾的眼刀砍来。
她心下一慌,忙陪笑道:“妾身一、一定好好保管爷的英伟之姿。”
“嗯。”王爷大人总算满意,冷厉眼神又恢复柔和似水。“爷也会好好珍惜的。”
她的心脏不争气地狂跳起来,清清喉咙顾左右而言他,“咳,妾身也该出发去普救寺了。爷请自便。”
“就这么不待见爷?”某王爷大人脸又黑了。
欸?这话又是从何说起?
“妾身不敢。”她赶紧低头认错。
他哼了声。“那好,走吧。”
“走?”她抬头愕然地瞪着他,“王爷,您也要一起去?!”
“对。”玄怀月本想生气,却见她惊愕得滚圆如兔的呆傻眼神时,不禁又觉好笑,索性伸手在她头上乱揉了一通。“怎么,有意见?”
“……没。”只是这还叫哪门子放风啊啊啊……
苗倦倦拖着沉重的脚步,意兴阑珊地跟在那高挑挺拔身影后头,没精打彩地上了马车。
痴心早躲到车夫那头去了,偌大的车厢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温度忽然上升了起来,她感觉到诡异得燥热、尴尬、不自在。
怪了,方才坐着还觉得这车宽敞,可为什么塞进一个高大魁梧的他,里头位置就变得格外狭窄挤迫了?
也许是因为那伟岸的身躯……或是那周身强大凌人的气势……
她脸红了,不自觉扭动坐在铺锦软垫上的小屁股,试图离窗口近一些,好透透气。
玄怀月由始至终兴味浓厚地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俊朗脸庞浮起一抹笑意。“别说你怕本王,本王可不信。”
“……”她讪然地回以一笑,心下暗暗腹诽。
反正说怕,他不信,说不怕,又显得她狗胆滔天,这话里处处陷阱,教人怎么回呀?
“卿卿,怎么天亮之后反倒跟本王生疏了?”他嗓音慵懒而诱人,满满煽情,暧昧意味浓厚。
苗倦倦像被烫着尾巴的兔子那般险些惊跳起来,“你你你少说那种引人误解的话——”
人家是晚上化狼,他是白天变身,怎么才一个晃眼不见,那个记忆里月色下的纯情好儿郎,突然又回复了印象中的风流邪佞王爷行止?
等等,他该不会有孪生兄弟吧?
“是卿卿最爱误解本王了。”他叹了一口气,语似无奈。“难不成你只愿夜里相见,白天就翻脸不认帐了吗?你把本王当什么人了?”